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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看畢《戀愛植男》後,認真被嚇一驚。
單看片名,起初以為是農村年輕農夫巧遇城市女孩的典型日式愛情小品。無疑,影片頭半部確實如此:廣闊田野,精力充沛的智障男主角,與從東京來逃避男友死亡傷痛的女主角,在柔緩細膩的鏡頭下,發展一段清新脫俗的愛情故事。但影片下半部,無論故事、調子和配樂,一切都急轉直下,結局更令人目瞪口呆、甚至噁心……
返回編輯室後仍心有餘悸。筆者翻查電影資料,才發現導演橫濱聰子卻有特別目的:向全世界說「世界總是荒謬」。此片,極可能是日本新晉導演,企圖衝擊典型日式愛情小品的「破謬」新浪潮。 文:呂瑋宗 圖:安樂影片
上半部 一切正常
水木陽人(松山研一 飾)種地為生,和祖母住在日本著名農區青森縣。青森,正是導演橫濱聰子的家鄉。陽人相信患有智力障礙(片中沒明確交代),整天跑跑跳跳。某天,東京來了一位年輕老師町子(麻生久美子 飾),在村內幼稚園代課。陽人一見鍾情,每天到幼稚園「接放學」,陪她走路回家,令町子心情忐忑。她來青森除為治療情傷,也是專誠拜訪神婆,企圖以靈界方式和前男友聯絡。她仍未忘記前男朋友車禍身亡一事,對陽人「痴痴愛意」無所適從。
陽人種有機蔬菜,堅持以有機種植對抗超市。他依靠爺爺生前錄製的農業技巧磁帶,但收成僅夠糊口。陽人事業、愛情失意,便命小孩把自己「種」在田中,灑上農藥玩玩。陽人獲救,發現農藥令自己「忽然正常」,言行變得「有文有路」。農藥,便成為他人生轉捩點。他偷取祖父留給他的金錢購買大批農藥,為維持「正常」便每天「濫藥」,以博取町子芳心。
下半部 一切失常
看到這裡,觀眾都期待傻小子感動町子的場面,也是日式愛情小品的完美結局。可是,某人的出現卻改變一切,那就是「沒頭」的町子前男朋友—亞要。
某天早上,陽人在村內邂逅沒頭顱、只得身體和四肢的亞要(他真的沒有頭,白天在馬路上行走)。其實,陽人一直有寄信給他,要求他「批准」自己向町子求婚(片中沒解釋信件寄往哪裡)。結果亞要當面批准,並把自己的鞋子送給陽人。及後,醫生發現陽人心臟沒跳動,卻仍「會行會走」。陽人與町子感情日深,當觀眾期待一場求婚場面時,陽人在樹林中突然被獵人誤當黑熊槍殺。這次,陽人並沒「復活」。他的腦袋被製成標本送給町子,當大家以為她會把「腦袋」埋在樹林,她卻用來和幾個小孩玩「掉手巾」遊戲。突然,一頭黑熊在草叢出現,町子把標本擲向黑熊……
令人心寒的顛覆
看畢《戀愛植男》的觀眾,也難免心寒。原來,導演橫濱聰子是刻意的。
「前作《German+雨》時,我構想很多有趣對白,不過今次卻沒有,反而反思電影究竟可以幾有趣!」橫濱說,劇本足足花了13稿。完美的採光、精心設計鏡位,完全拍出日本農區舒服感覺,背後還有更深層訊息。
陽人究竟發生甚麼事?影片沒有解答。但拍攝前,橫濱要求松山細看Denis Lavant主演的黑色浪漫主義法國電影《Mauvais Sang 壞血》。此片剪接不按常規,容許演員自由演繹。顯然,橫濱並非想把《戀愛植男》拍成日式愛情小品。《戀愛植男》下半部曲折奇異,其實上半部已埋下伏筆。頭十分鐘町子曾求問神婆,對方叮囑她要聆聽「死人聲音」。故此,下半部有鬼異元素也不為奇。陽人和町子一次歸家路上,也曾談論人類和大自然進化問題。縱使服食農藥後保持清醒,對於智障的陽人,相信人類進化後沒腦袋、心臟停頓也不會死之說,也不為奇。細心回想這些「過渡」,橫濱也非草草了事。
導演橫濱今年只有30歲,大學畢業後在東京當了多年苦悶刻板的OL。她企圖透過電影,顛覆日本農業、進化論,甚至愛情和電影觀也不放過。在台灣,《戀愛植男》(港譯Bare Essence of Life)被直譯為《奇跡愛情物語》(Ultra Miracle Love Story)。她想說,人類需要經歷「奇跡般」的愛情故事。《戀愛植男》中,她便刻意加上「奇幻」元素。
大力批判科技、愛情
影片初段,其實也有交代陽人的智力問題。這與他年幼時,正值農業普遍使用直升機噴灑農藥有關。其後,他雖厭棄農藥(影片也把直升機描繪成轟炸機),長大後卻諷刺地因農藥而回復「正常」。當上農夫後,陽人的有機農作物不受歡迎,更與村民關係惡劣。「成也農藥、敗也農藥」,正標誌著科技進步對傳統農民身心的無情蠶食。
日本影評人指,橫濱一連三部作品正衝擊日本影壇風格和思維。鄉村人面對城市化挑戰表現得無力,唯一方法只能依靠奇跡抗衡。電影日文標語:「只要真心想在一起,人就一定能進化,常識可以打破,生死亦可超越,前所未有的奇跡之愛即將在大銀幕上誕生。」導演對真愛的高舉,在片中顯而易見。
「城市人不能理解《戀愛植男》內所發生的事,這並不是那麼簡單直接的愛情故事。」橫濱認為,「腦袋」和「身體」的關係是有趣的。筆者相信,她刻意讓陽人和亞要,先後走上「頭身分離」命運,目的是說明人類的「思考」往往局限「動作」。町子前後兩段感情的男主角,結局都是失去腦袋:一個是遭汽車撞走,一個是遭動物吞噬。
也許,沒太多思慮的男友,才能發展奇跡般的愛情。當代東京女性,是否渴慕「沒頭沒腦」的男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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