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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柒斤
看著香港書展、上海書展、羊城書展火爆場面，聽著一個個「哄讀」或「騙讀」的至理名言，我的思想竟開起了小差：想到的不是如何去讀書或該讀電子書還是紙質書，而是心裡的狀態被拉回到一個舊遠的意境，彷彿夢中回到屋後村前那稀疏的灌木叢中，熟悉的讀書氣息及色調迅速在身邊瀰漫。
如今的都市，讀書的最好去處無疑是圖書館，這點喜歡看書的人都有共識。圖書館裡漂浮著的書香，宛如樹葉在微風下輕輕私語的翻書聲等無不滋潤著讀者的心扉。可誰能知道，我最早喜歡讀書的地方卻是牧牛場，用今天時髦的話來說，那真叫純天然的「生態書房」。春、秋的清晨和下午，把老牛牽到目的地就由著它「任我行」，我則選一個視野開闊的草坪，半臥半倚著，手捧一本書，仰首望書，眼睛的餘光從書縫裡直視蒼天白雲的同時，也「照顧」著身邊悠閒地啃著野草的老牛，衣帶從風、書頁飄動，所有的雲、鳥一會兒進入眼眶，一會兒又飛出眼睛。當瞳仁裡只有文字時，頓感整個人彷彿與大自然已融為一體。此時草坪上的我，便有一種身體突然變輕又變小、鑽進書裡做主角的美妙感覺……
懂得利用放牛時間「看書」，也是父親「逼」的。我讀小學三年級時，家庭作業就「相當」多了，教語文課的班主任老師還利用「特權」每天佈置「背課文」。背不了課文的我，數次被班主任「批判」並「投訴」給父親後，父親幾乎用罵牛的話狠狠地罵我，我差點產生堅決罷放的念頭。父親又哄我：「早上人的腦子特別清醒，你邊放牛邊背課文，包準什麼課文都會背……」果不期然，牛刀小試便大顯身手。幾天之後，我不僅準確無誤地在課堂上背出班主任頭天佈置的段落，而且將以前「拖欠」的課本統統補背一遍。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著背課文可來不得半點弄虛作假，因而我又贏得老師和同學「你記憶力太強」的一致稱讚，我閱讀的「荷爾蒙」乘此節節攀升……
到五年級的時候，我放牛看書就不那麼老實了，往往總在語文、英語的背後藏著父親的《人民日報》、大哥的《中國青年》和《大眾電影》雜誌以及從同學處借來的《三國演義》、《七俠五義》、《水滸傳》等。金庸、梁羽生、古龍的武俠小說，我都是放牛時「偷看」第一遍的。沒放過牛或放牛時沒著迷戀過書的人也許不知道，牛眼雖大，也常錯把小孩看成頂天立地的巨人，但我放的那頭黑公水牛卻十分滑頭，往往乘我沒注意或看書入了迷時，就溜之大吉或跑進莊稼地跟水稻、黃豆等「接吻」。我合上書，坐在那出神的時候，它就在我身邊轉悠，偶爾還伸出舌頭舔舔我的褲腳；我一沉浸到「華山」看論劍或跟著「七劍下天山」，它不是鑽了樹林、就是被隔壁山坳裡「漂亮的牛妹妹」給勾走了……多少次，我又因滿山遍野找牛或牛吃了別人承包地裡莊稼被老師「罰站」挨父母訓斥……就這樣，在愜意、興奮和訓斥、罰站等相互交替中，我考上鎮上初中，結束了放牛歲月，也跟那大得無邊的「生態書房」徹底告別了。
如今，每次看到有人在替大眾閱讀擔憂或為裝門面打造豪華書房時，我就自然而然想起在那天然、生態「書房」讀書的情形。往往就在凝神靜思的時刻，一陣清晰的流水聲傳來，彷彿就是童年常去牧牛的那個山坳溪流聲，分明的節奏裡，有一種平和、無塵的光澤。這讓我再次想起那純天然的書房且沒有任何目的的胡亂讀書的快樂，朗的天、闊的地、飛的鳥、潤的風、爬的蟲、動的草和五花八門的或翻或折或合的……一切的一切都讓我陶醉。也許正是那時候深臨自然之境不講章法地亂讀一通，才使我面對今天低迷的讀書市場有了鎮定與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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