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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教育有多種形式，除了課外活動，還有興趣班、社會體驗等，以配合兒童成長之需要。
——家長怎樣教育 兒童如何保護
早前的反預算案遊行事件中，遊行本身引起社會廣泛關注之外，警方維持現場秩序時誤傷到小朋友，也掀起社會各界的關注與爭議。輿論圍繞「誤傷」展開的正反兩方觀點——家長帶孩子參與遊行，是公民教育的一種體驗形式，以及是母親失職，竟將孩子置於危險境地，都不乏大量民聲支持。當事母親本人，在應本港某平媒邀請、與理大一位青少年社會服務導師，就此事件展開對談過程中，坦言因自己「錯誤判斷了警察的辦事能力」致兒子受傷……誤傷事件漸趨平息，但卻引發我們不得不因之而正視一個嚴肅沉痛的課題：究竟當下多少香港家長能夠以適當而理性的方式，去保護自己的孩子嗎？保護既非將小朋友視為心肝寶貝而過度庇護，亦非為著讓孩子體驗真實，便令其在確知的危險環境中接受公民教育……那麼，我們該怎樣「保護」兒童？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保護孩子人身安全，是家長的天職。」前香港中文大學學生事務處處長、著名心理學家梁天明認為，家長有以不同方式教導小朋友關注社會議題的自由，但前提一定是人身安全。「就像某些電影都會明確標明少兒不宜，不是所有活動都適合兒童參加。」
保護不可失當
專注親子教育的他，表示自己只能以專業立場去看待誤傷事件。遊行不是嘉年華，也不是警察開放日，現場警員都啟動防爆裝備、用盾牌保護自身，根據普通常識亦可判斷出現場是危險環境，那麼在這情況下，作為家長的母親，在對談中將遊行與「女人街」、「看煙花」相提並論，認為「人們不知道現場情況，以為人多就危險」的說法，顯然是不合時宜，或說是思路有誤。
梁天明表示：「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不會帶他去現場。」顯然，是家長判斷失誤造成了無謂慘劇。「警方也並未想到會傷害到小朋友，但現場的混亂情況，並非人力所能控制。」
對於當事母親表示自己之前20多年來曾多次參加遊行集會、認為本港遊行環境是安全的看法，梁天明的回應亦有保留。「近來的多場遊行中，都出現了衝擊事件，發生危險也並非第一次。習慣上街表達意見的高太，沒理由不知曉。」事實上，這位受傷男童確實不是首度因示威遇險，早前的1月尾菜園村警民衝突中，他就曾一度走失，母親慌忙四處遍尋，才找回兒子。可見身為家長的「失職」亦非首次。
因此，許多支持這位母親做法、抨擊警權擴張、壓縮言論自由，以至社會民主愈加衰微的人們，似乎都忽略了一個基本事實：家長「保護」孩子之責任無可推卸。梁天明亦認為大可不必借題發揮、將該事件上綱上線為「拿孩子做鬥爭工具」。「這只是一個家長未能盡職的個案，也許未來可以被作為case study進一步解讀。」
怎樣才是公民教育
但冷靜考量是次傷害，便會發現從中折射出的對「公民教育」之誤讀。「公民教育」重在體驗真實社會經驗，本無可厚非。問題是，該以甚麼樣的方式、在怎樣情境之下去體驗？以及是否如這位家長般、從多年前孩子尚在嬰兒車中便帶其前往示威遊行，就是效果最好的「體驗」？
梁天明認為，公民教育可以透過太多途徑完成，包括參加課外活動、電視節目、興趣班等。「如果希望孩子理解遊行，即使去到現場，也不必讓小朋友處於能摸到盾牌這樣危險的處境，在100公尺外旁觀，一樣能看、能思考。」這反映出了個案中家長對公民教育的理解不足，生活中有太多地方值得去體驗。「到濕地公園走入自然也是一種，為何反而要選擇在一些不安全的地方來進行？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家長對公民教育倡導「體驗」的片面理解，可見一斑。
更為匪夷所思的，則是這次支持這位家長行為的某些專家表述：「小朋友會開始思考，不是每個警察都會保護我，這樣小朋友漸漸建立起一個批判思維。這就用反面教育做了一個正面教育。」試想，如果專事青少年服務的「專家」們真的達成這種共識，那麼香港的兒童正置身於一個多可怕的境地——年紀尚小、沒有自我保護能力，卻不但因家長之咎受到身體傷害，還要認同這種「正面教育」？批判思維最重要的一條本意即「理性」地思考與分析。如果「教育」的概念本身，被曲解至此，理性又從何談起？
香港的教育工作者亦可藉事件檢視自身——對兒童教育的理解是否存在偏差？如果家長、老師等長輩無法以正確判斷力，因地制宜教育兒童，那麼孩子們的成長環境該多令人堪憂。教育，首先應確保小朋友們在光明健康的、不引發傷害的環境下進行，否則，一味斷章取義地強調「體驗」活動，不但不會產生正面效果，還會令孩子們失去應得的「保護」。
保護亦不可過度
但「保護」又必須張弛有度，過分庇護一樣會為兒童心理健康帶來負面影響。專事兒童課外興趣教育的香港兒童棋院院長敖立賢，就親身接觸到許多過度為孩子緊張的家長。孩子們在對弈圍棋，輸贏本都屬正常，但「有些父母會比小朋友還心急難安。」她表示：「因而來參加我們課程的小朋友，家長可以在門外觀摩，但不可以全程陪孩子上課。」即使用此方法避免家長過度介入，仍有不少父母，一旦看到孩子在下棋過程中面臨小小挫折，便會緊張得手足無措。
「有個小朋友下棋時，因陷入劣勢而大哭起來。他媽媽在門外看到，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更要馬上帶孩子回家。可是小朋友哭歸哭，卻並不肯離開棋盤。」原來，孩子從心底未認輸——雖然輸掉一大半棋子，但畢竟全盤勝負未分。「我便對家長說，讓孩子繼續玩完這盤。孩子是有能力調整自己情緒、去繼續面對的。」果然，不一會，臉上淚珠未乾的小朋友，卻因為扳回棋局開心地破涕為笑。
「這其實對兒童而言，是很好的人生體驗。」敖立賢認為，參與這類課外活動，本身並不是為了一定要練就多麼精進的技藝，重要的是讓孩子可以堅持去完成一件事，自己面對其中壓力與困難，這會對他們的未來成長產生潛移默化的益處。「保護孩子不代表從小就將他們的生活營造得一帆風順。未來他們走向社會，人生也不可能處處皆順利。」故而，適當地通過書本之外的途徑，教會兒童抗壓、抗挫折之能力，實屬必要鍛煉，小朋友們會對外部社會環境較早建立認知。
但敖立賢亦對日前兒童誤傷事件中，當事母親帶孩子「體驗」遊行的教育方式表示保留。「無論何時，帶小朋友出門都需要很謹慎，特別是去人多密集的環境中，安全保障永遠是第一位的。」由於兒童尚未健全對自身人身安全的足夠保護能力，家長的責任便十分必要。
誤傷事件所折射出的香港「公民教育」之片面迷思，也值得兒童教育與服務專家引起足夠重視。一方面，「過激」的公民教育的危險後果，誠如我們所見，而另方面，香港家長較為急於求成的「短視」弊端，也是一種普遍現狀，這與一切效率至上的香港社會特質不可分割。
課外興趣學習的變質
敖立賢表示，許多家長帶孩子在參加課外興趣學習過程中，都有些「急功近利」，希望一朝就能突飛猛進。「但圍棋與繪畫、音樂不同，因為一班小朋友們棋藝在同步增進，贏不到對手，並不代表沒有進步。」但家長往往缺乏給予孩子穩步成長空間之耐心，更有不少家長以為讓小朋友接受「公民教育」，就是每樣「教育」全面開花去嘗試，一旦短期內在某項活動上未見巨大提高，就讓孩子轉去「嘗試」一樣新的興趣——琴棋書畫、樣樣都試個遍，卻仍未發現孩子在哪項活動上最「天賦異稟」。敖立賢強調，這是一種對兒童教育非常不利的做法。「家長應當學會培育並保護小朋友們深入持久地做一項活動，對孩子抱以足夠耐心，並加以正面引導。」
我們「保護」兒童的更高層面要求，不再是簡單地保障他們的生理安全，孩子們的心理健康，同樣需要家長的精心「保護」——香港兒童需要的是理性、具有判斷力同責任感、眼光長遠的恒久「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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