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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內筆下的睡蓮捕捉了光的迷人變化。
橫跨2010、2011的台北國際花卉博覽,雖已於4月底曲終人散,作為與花博配套的台北市立美術館特展的《莫內花園》卻方興未艾,從本年3月到6月為台北花博添上餘音嫋嫋。畫展與花卉博覽原是兩碼子事。台北花博分為四個園區,即圓山區、美術公園區、新生區和大佳河濱區,北美館正處於圓山區進入美術公園區的必經之路,所展出的自然會被不少愛花人「看見」。北美館所設置的《莫內花園》,儼然成為台北花博的有機組成部分──《莫內花園》圍繞「花」為主題,從法國、意大利、蘇格蘭等收藏莫內真跡的各家藝術館,借來法國印象派大師莫內的晚期作品《睡蓮系列》等,在台北花博的四個園區外,帶來第五處「花見名所」。
莫內一生遺留500件素描、2000多幅油畫及2700封信件,足跡由巴黎大街到地中海岸,又從法國到倫敦、威尼斯、挪威等,並在各地旅行寫生。莫內早年畫過漫畫,及後專習油畫,晚年更以《印象.日出》、《盧昂的聖母院系列》、《睡蓮系列》和《維特尼附近的罌粟花田》等一系列捕捉微妙光影的作品享負盛名。《莫內花園》的展覽主要分作「水景系列:睡蓮」、「花園一隅」、「河岸風光」三部分,當然還有莫內畫風的專題電影介紹,為觀者提供相對全面的入門窗口。
雖說是台北花博的配套畫展,《莫內花園》卻不像上述四個花博園區的密集和喧鬧,反而著力維持莫內既色彩繽紛又淳厚質樸的簡約藝術風格,在區間上採取大量疏隔留白的空間感,並在每個展區的開端,輔以莫內的隨筆,如「水景系列:睡蓮」部分便由莫內的自白揭開序幕—「要到很久以後,我才領略了我的睡蓮……當初種它們只是為了樂趣,並沒想要畫它們。只因你不可能在一天之內被一處風景迷倒……然後,突然之間,我體會到這片池塘的魅力……我抓起了畫板。從那天起,我幾乎沒有畫過其他的東西。」
《莫內花園》聰明地把莫內在巴黎近郊吉維尼(Giverny)私人花園所創作的花卉風景作品,演繹為莫內創作成熟的高度和最後的皈依。吻合台北花博主題的同時,亦把莫內鎖定為一位專擅花卉風景的畫家。「水景系列:睡蓮」聚焦於莫內連續數幅觀睡蓮、畫睡蓮、賦予睡蓮新生命的作品。莫內把形象淡雅無爭的睡蓮和池水色彩從粉白和湖水綠,拉遠到黃蕊紅萼和紫藍天色倒影的對比。這不但陌生化了觀賞者對於睡蓮的固有印象,通過對光影的捕捉,巧妙地把原不擬設於「睡蓮形象」內出現的藍天和垂柳,圓融其中。
「水景系列」一口氣展出多幅的《睡蓮》看似重複,恰恰強調了莫內摹物時,在不同時段對太陽移動、光線變化的敏感。如1907年的《睡蓮》日落狂放如火燒,《睡蓮與百子蓮》和《夜色中的睡蓮》則深幽孤靜。全因為當光源強弱和採光角度有異,筆下的睡蓮風格自然迥然不同,這才派生出莫內睡蓮獨一無二的風貌。
《莫內花園》第二部分的「花園一隅」,把莫內隱居於吉維尼私人花園時期的「尋花問柳」之作匯聚其中,並以第三者口吻串連起莫內與花園的淵源—「只有在自己建造的住屋花園內的莫內,才能盡情展現自己。他秉持相同原則創作如畫作般……每一叢花草都變成豐當的色彩。」「花園一隅」栽種了《白色的鐵線蓮》、《垂柳》、《紫藤》、《黃色鳶尾花》和《玫瑰花》等。貫徹莫內對光線和色彩的獨特觀察,「花園一隅」堪稱落英繽紛、色彩爭艷。如《由玫瑰花園眺望住屋》的黃昏和玫瑰猶如朱黃相奪,《由玫瑰花園眺望吉維尼住屋》暗昏入夜、紫天粉雨。
最後一部分的「河岸風光」,從追尋光影留痕、雲天遊蹤回到城市,再現了塞納河畔的人文風景,如《在阿讓特港附近散步》和1872年的印象派創派名作《印象.日出》。再加上莫內畫風的電影講解和生平經歷的展示,《莫內花園》為觀者闡明了莫內如何以這種非寫實的新風格、新語言對抗歐洲傳統油畫的工筆細緻,開創了油畫留印象、寫氛圍、存感覺的嶄新面向。
這相對逆反「觀者先看作者生平、再回溯性把作品鑲嵌其中」的一貫做法。北美館把莫內故事放到最後一隅,盡可能讓觀者在毫無預設下,單純從「直觀」取得莫內印象。當然莫內的遭遇,其實可以反過來印證他對光影的執著──莫內1890年代,開始專注以睡蓮為主題創作;1900年代,莫內視力出現問題,但他還在畫睡蓮且越畫越大。1910年代,莫內因受妻子長子先後去世的打擊,視力也急速惡化,後來接近失明。莫內視力的健康狀況,與他在藝術上的表現息息相關。《莫內花園》的設置,可謂把謎底壓軸,也讓花園中東走西轉的我們,終於找到了醍醐灌頂的啟迪。
順帶一提,北美館《莫內花園》在藝術教育上,也為觀者提供了難得的經驗。如莫內在1890至1891年間,花了一整年時間在田野畫出25幅《乾草堆》。單單為要把莫內《乾草堆》的線條構圖和光影運用說明白,北美館便分別向澳洲、法國美術和私人收藏者手中,借來三幅《乾草堆》來突顯莫內為研究「光」所下的功夫。縱然只展出32幅莫內作品的《莫內花園》,被評為展出作品著實不多,其中《睡蓮系列》更已佔去17幅;《莫內花園》卻已盡力呈現莫內從初期的具象植物描寫、到後期的光影互動筆觸的整體脈絡,為台北花博「花見」留下最國際化的一筆。 ■文、圖:梁偉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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