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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母公園的艦橋景觀。
以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命名的航母，如今成為主題公園，停泊於深圳鹽田，吸引眾多遊人尤其是軍事愛好者前往欣賞。從與途人閒聊或詢問中，記者發現大家較為關心這艘航母與中國正在試驗的航母平台的傳承關係、火力對比等，因而「明斯克」號自身配備的裝置也備受大家矚目。例如，艦載機的種類、作戰半徑、起降距離、自備火炮的射擊速度、艦載導彈的最大射程等。
但遊客對俄國海軍史以及蘇聯衛國戰爭史的資料陳列室則興趣不大。這裡有沙俄、蘇聯、當下俄國的海軍發展介紹；旗幟、徽章的展示；英雄人物的生平等等。一部俄國海洋進軍史盡收眼底。俄國屢次改朝換代，但對國家歷史的書寫，卻始終有一條真理般的主線，令人欽佩。
「明斯克」號航母從鐵甲巨鯨成為主題公園，見證了大國的興衰，被稱為「航空巡洋艦」。這一極其怪異的稱號，引起了記者興趣。若從文化角度思考這一表述，確有「物非人亦非」之感。
從文化角度看，當帝俄時代的貴族陶醉於「泛斯拉夫主義」的歷史想像時，東斯拉夫文明的發源地——烏克蘭，已在黑海文明的引領下，為中古時期的基輔羅斯文明注入新的活力。被視為俄國文化象徵的果戈理、奧斯特洛夫斯基等人，其實均出生於烏克蘭。那片土地的文化已經成為聯結東西歐的拜占庭文明的一部分。而俄羅斯呢？經歷蒙古大軍西征，以及四大汗國時代的統治，斯拉夫文明實則在俄國出現了斷裂。所以，無論俄國如何努力，都無法被視為是一個沿襲歐洲文化的國家。如果僅從包裝與內在的關係去解讀的話，混合型的沙俄文化形態並未帶來多元的加分效果，雖然藝術成就斐然，但對大眾未有啟蒙。到了蘇聯時期，「明斯克」號航母似乎也是這種產物，官方基於對文明的思考，將它稱為「航空巡洋艦」，顯示既有試水海洋的心態，又抱持大陸文明的信條。不倫不類的混合，忽視實質內涵的形式框架，最終不僅僅丟了「明斯克」號這艘軍艦，還讓整個國家失去了機遇。
這就是真偽傳統的博弈——烏克蘭始終反對「泛斯拉夫主義」，卻繼承了斯拉夫文明；沙俄大力倡導斯拉夫共同體，卻被視為是蒙古遊牧文化的異類衣缽。這是歷史的偶然還是宿命式的反諷，現在無從得知。
從歷史出發，走向現代文明，這不是簡單的「返本開新」，而是對自身歷史的反思與鑒別，提煉出能夠融入現代社會的新元素和新思考，這是俄國近代化轉型給中國文化的經驗和啟示。在中國文化中，既有「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真儒主義；亦有「文死諫、武死戰」式忠君思想的官儒禮教。哪一種是中國文明走向現代的養料，哪一種是應當拋棄的累贅？參觀「明斯克」號航母，除了關心它的噸位、射程、艦載機的續航能力外，順便也思考一下它失落的文化因子——因為走向海洋大國，除了船堅炮利之外，修養也是重要的一環。
偉大的國家，一定有偉大的河流。河流意識，是陸地文化自我調適的一種機制，如同一個耕作已久的農民，飲水解渴般。陸地國家對待河流的態度反映出其對文明與歷史的選擇。有河流，才有城市的興旺，才有文化的發達。以治理水患為例，上古和中古時代的中國，因水患引起的民變難以估計，因此除了崇拜河神外，疏浚河道，也是官家造福百姓的政績之一。
從水師到海軍，河流到海洋，中國即將擁有自己的航母。走向海洋文明的大國是國人的夙願。但是跨越這一步確實需要一種與之相匹配的文明素養。大海般的廣闊胸襟、與歷史源頭的緊密聯繫、宏觀而非狹隘的視野、對多元生態的包容，擁有這些，才稱得上真正的海洋大國的國民。 ■文、攝：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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