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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于右任，最大的心願是「望大陸」。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往昔讀于右任《望大陸》，感慨萬分。國民黨之失大陸，其因何在？這且不說。只說于右任老死台灣，其情仍繫莽莽神州，但那份深情，只留得「唏噓」二字而已。且看：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
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
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
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
在第十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期間，總理溫家寶在回答中外記者的提問時，便朗聲念了這首悲歌。
昨夜讀《舊聞中國：巨變時刻的歷史碎片》（北京：中國發展出版社，二○一二年一月）一書，其中有一「碎片」，引自香港《星島日報》一九四九年九月五日的廣州特訊，可看出于右任對行將失去大陸的悲痛，深具歷史價值，特此抄錄：
「黨國元老監察院長于右任氏，今日上午出席此間中央黨部暨粵穗省市黨部聯合擴大紀念周，發表渠沉痛之呼籲。于氏致詞時，聲淚俱下者再。會場空氣肅穆。于氏首稱：『南京已淪於共方，何時光復，此乃後死者之責任。須知無中國國民黨即無中華民國，吾人惟一責任即勿使中華民國斷送於吾人手中。國民黨自同盟會數十年來，不少可歌可泣之史蹟，先烈創業之艱難，遠非吾人所能想像。就右任本人來說，四十餘年之革命生活，撫今追昔，右任亦深感良心愧疚，右任亦深感無以對總理，無以對先烈。（于氏聲淚俱下，全場感動）。想一想，如果中華民國在吾人手中斷送，是如何悲慘之事實，吾人不願怨恨共方如何如何，總是吾人不對。不能愛民如子，不能善待士兵。這怪誰？這怪誰？吾人仍不能徹底覺悟剔除私見，則吾人自取滅亡。」
《星島日報》的標題是：
「國民黨擴大紀念周上于右任老淚縱橫 稱國民黨不醒悟將自取滅亡。」
國民黨果「不醒悟」，但若「真醒悟」，亦已太遲了，因為這講話不足一月，中華人民共和國便成立了，國民黨終失去了大陸。于右任概括為「不能愛民如子」、「不能善待士兵」，而最重要的還是「不能徹底覺悟剔除私見」，其言之沉重，其言之悲痛，盡見於這發言。「這怪誰？」
于右任晚年在台灣，生活異常拮据。日常生活除了為亡友寫序，寫墓誌銘，參加詩會外，其餘時間便是讀書，看望朋友。後來腿有寒症，不便走動，朋友上門的多，招待費也多，而窮朋友也不避嫌避忌，總有向他借錢的，于右任「樂善好施」，薪俸便每每不敷應用，他為人強硬，從不向人借貸，其窘可知。幸有老副官宋子才去代勞。有一年，張大千赴台，得知境況，主動接濟了他一筆錢。
一九六二年，于右任自知時日無多，遺願要葬於高山之上，可以時時望大陸望故鄉，於是寫下了這首《望大陸》的哀歌。兩年後，終溘然長逝。
二○○四年，骨灰未歸故土，《望大陸》的手稿卻回了大陸，捐了給西安于右任故居紀念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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