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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悟——從達蘭薩拉歸來》
對加措的採訪是在西藏自治區第一監獄進行的。監獄位於拉薩市北郊。隨著拉薩市區不斷擴大，這裡漸有被繁華包圍的趨勢。在藏語裡，這座監獄被稱為「扎基作康」。「扎基」是本地的地名。據說在1959年西藏發生大規模武裝叛亂以前，這裡曾經是西藏地方武裝某部司令部所在地。
監獄坐北朝南，大門口有一些零散的民居。走進監獄，眼前是一個整齊乾淨的院落，幾塊綠意盎然的草坪佔據了很大的地方。
初次見面 憨厚拘謹
監獄方面安排我和我的助手在會客室與加措見面。會客室在監區大門外東側，這是一個面積四五十平方米的大廳，牆上掛著彩繪和以布達拉宮為題材的大幅唐卡，倚牆擺著彩漆雕花的長椅、茶几，地上鋪著手工編織的地毯，室內的一切無不透露出典型的藏式風格。我對加措的採訪就是在這裡進行的。
第一次見到加措是盛夏的一個下午。「日光城」拉薩的陽光格外明媚，我懷著複雜的心情坐在寬敞明亮的會客廳，眼睛望向窗外如洗的碧空，思想卻不禁走了神，腦海中一次次地勾勒著一個自焚者的形象。以這種極端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那得需要多麼充足的理由和莫大的勇氣！能夠做這種事的人，豈不是帶著一股戾氣和兇殘？
正想著，落地玻璃門「呀」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中等身材的藏族漢子逆著刺目的陽光閃進門來，身後緊跟著兩名神情肅穆的獄警。當我得知這就是加措時，便主動向他友好地伸出手去，而他則明顯地遲疑了一下，隨後局促地伸出略顯粗糙的手，不太習慣地輕輕和我握了握。我想，這是一個失去自由的人面對陌生訪客的本能反應。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穿一身藍底白條卡嘰布囚服，頭戴一頂藍色長簷遮陽帽，腳穿一雙解放膠鞋。
突聞鄉音 語帶興奮
坐定之後，我稍稍打量他：精瘦的身材，黝黑的皮膚，加上那一頭淺短的頭髮，顯得既精神又有個性。再看那端正的五官，印堂較寬，眉骨突出，隱藏不住一股憨厚和拘謹。這完全是一個藏北地區普通牧民嘛！他幾分茫然地看看我，又向監獄長投去徵詢的目光。
「坐下吧。」監獄長拍了拍他的肩頭，用藏語向他介紹了我們的身份和來意。「你好！關於你的傳聞很多，而且說法不一。我們經過很多努力才獲准來採訪你。你能說漢語麼？」我對他說，並請翻譯講給他聽。加措有些緊張地答道。他的目光在我和同去的翻譯之間仍然有幾分茫然地來回遊移著。「沒關係，我們只是想和你聊聊，別那麼緊張。」翻譯的青海藏區方言似乎觸動了他，加措抬起了頭，看得出熟悉的鄉音使他有幾分意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對翻譯說道：「是嗎……漢語，我只能聽懂一些，說得不好。你也是青海人呀？」「聽不出來嗎？咱們可是老鄉。」「好……好。」加措的語氣明顯緩和了，帶著幾分興奮。我暗暗慶幸帶來了懂安多藏語的翻譯。（連載4） ■作者：肖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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