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蓬皮杜中心用藍色管線來宣佈後工業時代的藝術綱領,柏林則用它的整座城市來響應這個口號。尤其在從未停止建設的市中心,巨大的藍色、粉色管線任意鋪設在街道和運河兩側,它們與城市天空中此起彼伏的黃色起重機,共同構成了那些關於當代藝術的可怕又迷人的理念。這座依照包豪斯風格構建的城市,留下一堵殘破的牆和數年的經濟赤字,還有來自世界各地,奔走在城市東部的年輕藝術家。
已經有太多關於藝術家與柏林的討論,與此同時,這些討論卻很少關於柏林人,似乎在公共場合說起這個戰敗國家的首都居民,是很不禮貌的一件事。我們知道巴黎人的粗魯,倫敦人的勢利,紐約人的開放,至於柏林人的畫像,它完全模糊。我認識一個柏林人,出身猶太知識分子家庭,他的祖先如何經歷劫難,他隻字不提,對於柏林,他會說,這是全世界最有趣的城市,就像北京,柏林給我的感覺和北京一模一樣。
這種奇特的類比,只有你曾經在兩座城市都生活過才有體會。它們都是那麼大而無當,對中軸線的執迷不悟,寬闊的八車道馬路,行人被圍困在遙遠的一邊,必須經過兩次紅綠燈才能到達對岸。馬路兩側則分佈著包豪斯美學中那種社會主義式的實用、無差別的單元型住宅與它們組成的矩形廣場。正因如此,表面所及,階級被大刀闊斧的抹去,柏林的平民文化、藝術與電子音樂,與北京形成了奇特的呼應。
在希特勒軍隊曾經血戰的菩提樹下大街,昔日被炸為焦土的原址上又復原了一條冷清的大道。勃蘭登堡門前,有穿著蘇軍和盟軍制服的模特與你合影。德國納粹的標識、制服、旗幟,只有在歷史博物館裡才能尋得蹤跡。當你和來自各地的遊客一起走過柏林的大街小巷,在如今飄著迷幻藥氣味的現代都市裡Chill-out, 你是否知道,這一切都來自歷史曾經對這個城市可怖的肢解。
這是一座傷痛的城市,它曾焚燒書籍,拋棄真理,它曾是邪惡的軸心,後來又被歷史數次玩弄。人心被敗壞,鐵與血被見證,每個原生的柏林人,都有一段難以言說的家族史。半個世紀以後,這種傷痛終於化成一種吸引力,直到如今,它成了這座城市的魅力所在。 ■文:小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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