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名字裡面帶「故宮博物院」的一共有3個地方,分別在北京、南京和台北。
南京跟故宮的緣分,其實是因為有「明故宮」的存在,在中山東路上的南京博物院裡。我曾經在2008年的秋冬,每周六早上9點出現在那裡,站在漆器館門口,作為志願者為大家講這個盒子那個罐子,它們的歷史和它們的故事。或許是因為這樣的契機,讓我在以後的日子,會空下來的時候就去逛逛,跟那些過去對話。
到了台北也是一樣,故宮已經去了兩次,可是2樓的那些字畫,我倒真是希望有個人來跟我聊聊,筆觸也好,風格也罷,一幅字一幅畫便可以聊上半天,時間走得很快,但是因為有這些歷經滄桑的展品,時間也可以在這裡停住。
第二次去的時候,特展廳換展了,變成了明清地圖的展覽。我站在清代《渤海沿岸道里》圖前,摸著「萊州府」3個字,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我的老家在山東,山東半島的港口大大小小,有些我從小就聽的地名,才發現原來幾百年前,就已經被那樣稱呼了,又或者有的只是簡單的通假字音。那種感覺很奇妙,一張地圖就跨越了時間空間,串起了古往今來。
大清萬年一統天下圖的巨大影本前,一位媽媽蹲下身子,在廣州附近尋找著什麼,找到了之後便把自己兒子喊過來,指著地圖上的某個地方說,這裡,是姥姥的家。很地道的台語發音,定然是台灣出生的一代了,可是身上卻也被什麼牽絆著了。那是一種延續下來的情感,看不見摸不著,剪不斷理還亂。
於是我會在想,歷史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而博物館的存在,又究竟該有怎樣的意義呢。保存是一方面,可是逛博物館最大的樂趣,就在於聯想,就在於由此及彼以史為鑒。
台北所藏的珍奇字畫有很多,《清明上河圖》,在;《富春山居圖》,也在,還有毛公鼎宗周鐘,都是從南京到重慶,再一路顛簸最後落腳在陽明山深處,靜靜等待在那裡,每天遊人匆匆,有人無趣張望有人驚呼感慨,但倘若它有生命,又是怎麼記錄這成千上百年的時光匆匆呢?
從夏商周開始,到元明清,幾千年的風霜,大大小小的戰爭禍患,或天災或人禍,帶走了生命,毀滅而後又重建了秩序,那些銘刻在青銅器上的文字,被後人一個一個辨識出來,翻譯出來,展現出來。
然後歷史就這樣展現出來了:禮樂興盛,禮崩樂壞,又諸侯混戰,又分久必合,又改朝換代,又一統秦漢,又三國諸雄粉墨登場,又混戰,又盛世,又一代一代宋元明清傳下來。
這東西是誰的,他的想法是怎樣的,他的朝代是怎樣的,他尊重什麼鄙視什麼,他熱愛什麼憎恨什麼,就這樣濃縮在一件小小的器物裡,無聲勝有聲。每一件器物,都有著自己的、你不一定聽得到的吶喊。
故宮是目前我在台北逛到最貴的博物館,但合人民幣也不到20元。如果你是個喜歡逛博物館的人,聽我一句,選周五、周六的晚上去,避開洶湧、浮誇的人潮,避開喧囂、行色匆匆的遊客,跟這些顛沛流離卻又完好出現在彼岸的寶貝們,好好的說說話。 ■張源源/江蘇南京 刊於2013年1月27日《旺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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