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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無慮的純美童年。 網上圖片
文:翁秀美
假如時光能倒帶,遙遠的盡頭,花葉繽紛處,回放著的,是童年的純美影像。
童年心胸闊大,志向遠大,長大了要做什麼做什麼,時間多得用不完,在美麗的神話傳說、童話故事以及一切真善美的事物裡,世界未知而美好。
幼年生活,彷彿陶淵明筆下的田園,有蛙聲有蟬聲,花紅草綠,雞鳴狗吠,鵝鴨成群,牛羊漫步,有「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的樂趣,也有小兒學垂釣,「路人借問遙招手,怕得魚驚不應人」那般的專注。女孩兒雖不是杜甫稚女那樣的「狼籍畫眉闊」,卻也擠花汁染紅指甲,頂著挨罵的危險將火鉗燒紅了燙彎劉海,極盡各種愛美之能事。
劉蘭芳的評書,一聽就幾個月,豐富飽滿的聲音細述前朝故事,馬蹄聲,戰鼓聲,各種口技,惟妙惟肖。最珍貴的是幾箱子小人書,《玉嬌龍》,《聊齋》,《紅樓夢》,字還認不全,頁角先翻得捲了邊兒。最值得炫耀的是擁有一支鋼筆,課間為同學腕上畫手錶,引來很多羨慕的眼光。小手帕,可以疊帽子疊老鼠;一根繩,在手上略繞幾下,挑出數種繁複的花樣;幾塊小石子,挑水,過橋,也能玩出精彩。
經常和一幫半大孩子瘋玩,上山割豬草,下河撈鵝草,挑薺菜,揀松球,春雷後翻草皮找嫩嫩的地菜皮。沒有好東西吃,但也餓不著,房頂上曬的薯乾片,繩子上晾的鹹菜葉,都嚼得有滋有味。
喜歡仰在牛背上,牛穩穩當當地走,低頭啃草,我聽得見牠咀嚼的聲音,不能像畫裡的牧童那樣橫吹笛,但可以數遠處天邊的雲團,便想推雲童子,布霧郎君在哪,雷公電母又藏在哪。晚上趴在涼床上,數一天明明暗暗的星星,星星真小,還沒有米粒大。
下雨的時候,會看到癩蛤蟆、青蛙、蚯蚓。我赤腳提了小桶抓蚯蚓喂小鴨,剛到田埂當中,迎頭一群麻鴨搖搖擺擺地衝來,見我擋了路,領頭大鴨子停住,呷呷地叫,意思:怎麼辦怎麼辦!我也無處讓,兩邊溝裡水與埂齊,我揮揮手,說,過吧過吧!大麻鴨猶豫了一下,一跳跳到我腳背上,軟軟的熱熱的,一隻過去,餘者一哄而上。當世界靜下來,腳背上無數重疊的鴨子腳印,亂紛紛的鴨毛,亂紛紛的雨。
鴨子溫和,其他的可就敬而遠之了,比如狗,鵝,洋毛辣子,癩蛤蟆,毛毛蟲。隔壁蘭子特怕毛毛蟲,夏天摘毛豆,多次枝杈上有毛毛蟲的倩影,多次聽到她的一迭聲尖叫然後一杈毛豆全扔掉;剛才要是癩蛤蟆們集體借路,我寧願跳進水溝。
為了得到蘆花公雞尾巴上的毛做毽子,我敢追得牠暈頭轉向,卻很沒用地被鵝追得灰頭土臉。
其實鵝很優雅,水裡的鵝很詩意,「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在岸上更像一個王者,龍行虎步,叫聲也有氣勢:嘎哦——嘎哦——
有天放學,不幸與一隻大白鵝狹路相逢。這傢伙看到我,直著脖子奔過來,牠只要盯住一個目標,會鍥而不捨地追你啄你。我頭皮一炸,掉頭就跑,鵝噠噠在後面追,好幾次能感覺到鵝的嘴巴要碰到我腳後跟了。我的狼狽落在別人的笑聲裡,追了一段,鵝大人覺得沒意思,斜睨著手下敗將,得意地仰天一嘯,回去了。我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後來老在想,假如七歲的駱賓王和我一樣被鵝追趕過,還會不會為牠作詩。
兒時百態,描述不盡。兒時影像,最早是六歲時的一寸小照,梳著劉海,麻花辮反折過來用橡筋扎著,這是屬於自己的唯一,近得可以拿在手裡,遠得打翻歲月也無處找尋。
童年是個沒心沒肺的壞傢伙,走了就不回來,讓人掏心掏肺地想。偶見路邊牛羊,如見舊友;在蘭亭鵝池邊見到幾隻白鵝,興奮地招呼,鵝也扇動翅膀回應。這種感覺太好了,正如前段時間降臨香港的可愛大黃鴨,令眾人為之瘋狂迷戀的,不正是記憶裡寧靜溫暖卻一去不復返的純美童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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