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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紙寮內以手工撈出300張左右、15厘米厚的濕紙層後，榨乾其水份，送至焙紙房進行焙乾。
福建連城姑田鎮曾是歷史上重要的宣紙產地，當地出產的連史紙面如白玉，厚薄均勻，永不變色，着墨鮮明，在元代被譽為「妍妙輝光，皆世稱也」的精品，一七八○年起便銷往粵港澳等地區。近代之後，其引以為傲的精緻工序卻反累其衰落，傳統手藝已難得一見。
近日，在福建省非物質文化遺產「連城宣紙製作工藝」的傳承人、「美玉堂」掌門人鄧金坤的帶領下，記者走進創立於一八九七年的百年紙號「美玉堂」古老的廠房內，一探「紙壽千年」的奧秘。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盧麗寬、特約通訊員 陳昕興 龍岩報道
推開一道木門，古老的廠房內，紙漿池、紙簾、紙板架等造紙工具應有盡有，幾名兩鬢斑白的老師傅正忙着撈紙、焙紙、驗紙、撕紙......「片紙非容易，措手七十二」，鄧金坤祖輩十一代皆從事造紙業，對於製作連史紙的72道工序早已爛熟於心。
72道工序出精品
慢工出細活。從上山砍嫩竹開始，製作一幅連史紙全部工序至少需要8個月時間。砍下的嫩竹費時兩個月漚爛，然後洗成竹絲，坯吹，先在石灰水裡浸漬，洗淨進行炊料蒸煮，後用純鹼浸漬，再次進行炊料蒸煮。竹絲洗淨後上竹竿曬乾做成竹絲餅，在山上漂白3個月，最後送到碓料房進行碓料，至此，造紙的原料方才備好。
進入製紙環節後，工序則縝密而緊湊。在紙寮內以手工撈出300張左右、15厘米厚的濕紙層後，搾乾其水份，送至焙紙房進行焙乾，焙乾後再經過老師傅精心整紙、選紙，將不合要求的紙張剔除，最後，用60厘米長的裁紙彎刀按規格進行切紙。
白度變化值冠全球
正是特有、精湛的製作工藝造就了連史紙的高品質，厚度適中，拉力強，質地柔軟，纖密耐用，白淨吸墨，能經受風吹雨打，太陽暴曬、強光照射也不變色，享有「百年不褪色、千年不變黃」的美譽。在國家專業質量部門的檢測中，「美玉堂」連史紙白度變化值為2.8%，大大優於國家宣紙變化值5%標準，一直是南京等地檔案館保存和修復史料的主要用紙，其白度變化值目前居世界之冠。
「400多年前，連城遍地是造紙廠，一派生機勃勃景象，家家爭當紙老闆，連城宣紙訂單很多。」鄧金坤說，那時的連城宣紙，漂洋過海，出口東南亞。
曾經的盛況，是連城的驕傲。2011年，當地人發現的一塊花崗岩碑文，詳細記載了清朝時「連城紙貴」的盛況。這幅刻於清咸豐十一年的 《福峰紙綱》碑文載有福建、江西、廣東客商對於連城宣紙生產與銷售達成的條約，全國各地商賈匯集連城，搶做連城宣紙生意。
盛時商賈雲集 民國中期漸衰
連城宣紙的輝煌持續了幾百年，直到民國初期，連城宣紙業還有紙莊商號50多家。民國初期，連城宣紙業達到高峰，擁有1000餘手工紙槽，工人1萬多人，年產量6萬擔，紙莊商號有50多家，產品遠銷日本、越南、泰國、緬甸等地，成為當時全國五大宣紙產地之一。
但至民國中後期，連城造紙業逐步走向衰落，到解放時，造紙業最為集中的連城姑田鎮僅剩下100多個手工紙槽。1969年，連城縣將過去分散生產的作坊集中統一生產，組建了8家宣紙造紙企業，共80多個紙槽。但近年來，連城宣紙加快萎縮，至2006年底，姑田還有6家企業40多個槽生產，2007年就僅剩下姑田宣紙廠、中堡宣紙廠、崇誠製品廠3家企業10多個紙槽在生產，產值也由過去近千萬元銳減到目前的100多萬元。
百年老字號 艱難支撐後繼乏人
2007年9月，連城宣紙傳統工藝被省政府列為第二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以政府為主導、企業為主體，將連城宣紙的保護、開發與旅遊產業相結合，在四堡雕版印刷基地邊上建起集生產、展示、體驗於一體的小型造紙生產車間，由姑田宣紙廠按連城宣紙造紙工藝流程進行生產，供遊客參觀、體驗，提高效益，「連史紙」製作技藝申報第四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也提上日程。
但這些努力仍難以減緩當地造紙業衰落的步伐。美玉堂是目前仍在生產的唯一一家老字號，廠裡的工人全是上了年紀的阿伯。但這樣的堅持，也險些在金融風暴中「淪陷」。
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來襲，鎮上的紙廠受到波及，鄧金坤的父親也決定關閉「美玉堂」。這時，一位日本老客戶雪中送炭，送來5萬元人民幣。
憑着這筆「續命錢」，「美玉堂」得以繼續下去。然而，那時，年輕的鄧金坤對連城宣紙造紙技術一竅不通，他只能師從一些老師傅，點滴學起。「剛開始，也跟其他年輕人一樣，很嚮往走出大山，去山外頭發展，但是，心裡就是捨不得放下祖傳的工藝，就算虧損，也要把它堅持下去。」
焙紙爐邊，86歲的老溫師傅，藉着老花鏡努力地從潮濕的紙疊上剝下一張紙，然後用松毛刷刷在紙焙壁上。由於上了年紀，視力和手腳都不如從前了，老溫每剝一張紙都顯得很吃力，薄如膜的濕紙稍不慎就破了，這也是焙紙最難的。焙起紙，老溫時不時就會捏捏自己的雙手，生怕有什麼閃失。
「我從小就開始學做紙，如今年紀大了，撈紙活幹不了了，現在只做些省力氣的活，可視力也不好了，手不時地抽筋。現在年輕人都不願意學這樣的活，只有我們這些老人家可以做，只要還能做，就做到死，做到不能做了。」這位做了70多年宣紙的老師傅不由感傷，「我們這些老一輩退去後，還有誰來繼續傳承這門手藝......」
「現在的年輕人大多不願幹。」鄧金坤有些無奈。由於造紙工藝複雜、時間長、技術要求高，一個學徒要成為一名合格的製紙師傅，沒有經過3年的苦練，難以出師。而且，一個熟練師傅月收入3000元人民幣左右，相比其他行業，收入明顯偏低。隨着經濟的發展，許多年輕人都吃不了這些苦，就掌握不了造紙工藝的精髓，往往半途而廢，甚至部分幹了幾十年的師傅也放棄了，只剩下部分捨不下連城宣紙的老師傅們還在全力守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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