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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越戰爭留下「死亡地帶」 雲南邊民走出恐懼陰霾
雲南省文山市中越邊境有一片地區，雲霧繚繞的亞熱帶雨林鬱鬱葱葱，山澗流水淙淙，若不是山路旁駭人的黑色骷髏標誌提醒，難以想像如此美景地，竟被稱為「死亡地帶」。35年前，這裡是對越自衛反擊戰主戰場（又稱中越戰爭），雙方包括在老山、者陰山、東山、扣林山等浴血陣地上埋下不計其數的地雷。官方三次大規模掃雷，只除掉當時埋設的一半，僅雲南麻栗坡縣還有逾45平方公里雷區，埋有50多萬枚地雷，全縣因戰争遺留問題致傷、殘、亡約2087人。長期邊境衝突，村民流行「有米不食粥，有錢不建房」的說法，連年戰事曾讓他們擔憂，幾個與越南相鄰的縣錯過改革開放黃金十年，成為貧困縣，直到1992年才從戰爭警備中解除，恢復建設。戰後，遺留炮彈和地雷讓邊民飽受恐懼與傷痛。35年過去了，受傷的人們努力走出觸雷留下的陰霾，各自譜出生命的意義。■圖/文：香港文匯報記者芮田甜 文山麻栗坡報道
駱祥健是麻栗坡縣受到戰爭創傷年齡最小的孩子。17年前，5歲的他屁顛屁顛跑在兩個鄰居哥哥身後，一起到扣林山下的勐硐村玩耍，不經意間，他們發現一塊剛犁過的田埂上放着兩枚戰時遺留炮彈，三個男孩驚喜又好奇，用手使勁扭，想看看裡面裝着什麼，扭不開便用石塊去砸，「轟隆」一聲，兩個稍大男孩被當場炸死，死時分別9歲、11歲，駱祥健被炸飛到幾米外，在血泊裡活了下來。
遺留炮彈炸碎童年
經醫生檢查，他右腿粉碎性骨折，左腿骨折，彈片跑到全身各處。要保住生命，必須雙腿截肢！要鋸掉兒子雙腿，父親駱厚林心如刀割，兒子才5歲，沒了雙腿今後怎麼活？於是他苦苦哀求醫生留下一條腿，經過努力，駱祥健右腿高位截肢，左腿保住了。駱祥健先後經歷了6次手術，大半個童年幾乎在醫院度過。
一條腿成就跳高冠軍
駱祥健述說傷痛時，眼神裡沒有埋怨。他說：「我很感激父母，他們都是農民，家裡經濟條件不好，但他們抱着我竭盡全力四處求醫，是他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所以我要堅強地活着。」
駱祥健家住青林山村，屋裡最多的「傢具」就是獎狀。「駱祥健考取西南林業大學，去昆明上學了。」母親張信嬌指着獎狀，一臉自豪地說：「這是文山州殘疾人運動會跳高冠軍，祥健打破了跳高紀錄。」張信嬌說，駱祥健從小就很懂事，能吃苦。小時候，離家最近的豆豉店小學也要走六七公里山路，他每天不到5點就起床，拄着枴杖爬山。若是冬季天亮得晚，他需要一隻手舉着火把，一隻手拄着枴杖。碰到颳風下雨，他仍然打着傘，一步一步走在泥濘山路上。
駱祥健開始跳高是受到中學體育老師的鼓勵，老師發現他的彈跳天賦。剛開始他一直害怕受傷不敢參加訓練，但老師耐心教導，陪他做俯臥撐、跳台階。三年的鍛煉，他身體更好了，人也長高了。靠一條腿，2009年，他參加雲南省殘疾人運動會，榮獲跳高、跳遠銅牌。2011年，他獲得文山州殘疾人運動會跳高冠軍。
母親重病反思人生
駱祥健從大學宿舍出來，接受記者訪問時說：「受傷時才5歲，不懂事。上初中時，母親心臟病需要8萬元換瓣膜，不做手術就有生命危險。父親四處借錢帶母親到昆明的大醫院，家裡留下我和妹妹。因為擔心母親的病，晚上會難過得躲在被子裡悄悄流眼淚。」
「我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低沉的，開始想很多問題，為什麼會是我被炸？為什麼老天給我們家那麼多磨難？我也想過命運對我們這些無辜受到戰爭遺留創傷群體的不公。」那時，因為壓力父親變得脾氣暴躁，駱祥健和父親吵架後還曾想過離家出走。「但我還是從痛苦裡出來了。後來母親病情好轉，我看到同村另外兩個觸雷的人安着假肢還下田幹活，活得好好的。」
他讀過關於中越邊境衝突的資料和書籍，他說：「 歷史不會改變，我現在只希望人們不要把曾經浴血的戰地忘記，希望官方能妥善處理戰爭遺留炮彈、地雷，我不想再有人受傷了。」
癒合傷痕傳遞愛心
若論傷痕，他寧說感恩，他感謝親人、老師，還有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位來自上海的孫伯伯，看到跛着一條腿打籃球的駱祥健很感動，孫伯伯接他到上海裝上最好的假肢，他上大學的部分學費也是孫伯伯資助的。他現在想把這份愛心傳遞給像他一樣受到創傷的人們。
他認識許多觸雷致傷的人，碰到他們就會說些鼓勵人的暖心話。其中有一位侯友坤叔叔，因為駱祥健的勸慰，他們成為了好朋友。侯友坤一條腿觸雷致殘，他的妻子在礦難中被炸死，他靠在磚廠幹苦活，獨自撫養上小學的一雙兒女。妻子死後，他經常酗酒，還想過自殺。駱祥健勸慰他，鼓勵他要重新振作。駱祥健說，工作以後要把自己賺的錢分些給受傷的人，希望他們的傷痕能盡早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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