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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詠蓓（左）與莊梅岩。攝影：尉瑋
每個星期天的夜晚，是不是都覺得鬱悶難耐？想起明天又要身水身汗擠着地鐵，隨着人潮去到令人窒息的辦公室，你會不會突然覺得人生還真是無趣？「黑色星期一」，是所有打工仔的噩夢。曾一起合作《野豬》的導演甄詠蓓與編劇莊梅岩再次聯手，在即將開鑼的新視野藝術節中帶來新作《黑色星期一》，數盡香港地打工仔的辛酸苦悶，為這城市勾勒一幅眾生相。從的士大佬、職業媽媽到巧舌如簧的推銷員......嬉笑怒罵間，這是食盡人間煙火的香港地。■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受訪者提供
《野豬》、《教授》、《杜佬誌》，莊梅岩的創作手法愈發成熟，到了《黑色星期一》，她好像司機突然把車開下高速公路，面對着慵懶的荒草小徑點上一根煙。「寫劇本的時候，如果要顧及結構和脈絡，其實是個很理性的過程，」她說，「但是這次我想做的是更加去寫我自己想要的直覺和感情。」拋開劇情構思和結構鋪排，只是很感性地把自己心目中關於「工作」這個主題的人與情境一個個書寫出來，莊梅岩笑笑說：「輕鬆很多，但不是為了輕鬆，而是想轉變一個創作的模式。」
黑色幽默 寫生活苦澀
「工作」對於香港人來說，是個又愛又恨的東西。這個城市的高效、便利背後，是無數分秒必爭、「工作成狂」的人，外國那種下午五點便利店就打烊關門的悠閑放在這裡，簡直是讓人無法容忍的情景。香港人勤力工作，卻也被工作壓搾得很苦，「人們總是罵，為甚麼香港人沒有自己的個性？因為工作的時候他們訓練到要壓抑自己的個性，我們承受的壓力很大。這個戲講『工作』，講那個辛苦是怎麼令我們的生活失衡。」
創作開始時，導演甄詠蓓便讓演員自己去做調查，問問身邊的人對工作的看法。「不要找藝術家，就要普通人，樓下的看更、隔壁的阿嬸。」甄詠蓓說，「問他們：你喜不喜歡工作？理想的生活是甚麼？如果現在不用擔心錢你最想做甚麼？」調查回來的材料讓人驚喜，粗礪、質樸，經常無端端戳中人淚點。已經開始動筆的莊梅岩看到這些故事，不斷修改自己的寫作，整個戲的創作不再是演員跟着劇本演，而演變成一個互動創作的過程。「這九個演員，每個都很獨當一面，他們在排戲時做的即興創作，總出來更好的東西。如果只是我自己寫，可能不會靈活到有那麼多funny的東西出來。這一次，打開了一些如果只是我自己一個人寫劇本你不會看到的門。我不知道觀眾到時喜不喜歡，但我自己很享受--不是在每個創作時，你都會覺得自己長大了，這次卻給我這種感覺。寫一些人物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多了一些層次，可能是一些苦澀。我知道那苦澀從何而來，而這對於一個創作者是十分重要的。」莊梅岩說。
在「工作」的主題下，彙集的是不同小人物的群像，與以往莊梅岩情節嚴整的劇本不同，這次的創作更像是「散點透視」，每個點要更精準，也有更多的留白。甄詠蓓說，雖然文本的創作方法不同了，但是莊梅岩的精神仍然貫穿其中。「她對社會的concern一直在裡面，《野豬》、《教授》、《杜佬誌》其實都是，講一個人在生活中的抉擇，這次也是，但是更無奈。比如《野豬》講記者，好像還有一個選擇的機會，可以輸得起的。但在這次的戲裡面，因為生活的艱難，你沒得輸，就要這麼走下去。」所謂走投無路時給自己放個假尋找夢想的情景，只能是電視劇裡的橋段，手停口停、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普通人又怎麼做得起這麼奢侈的「夢」？「我們在調查中也看到，好多人，一問他們理想的生活，回答都是：理想？一早就沒有啦，別說這些啦。生活逼人呀，社會壓力下，這個真的變成很奢侈的事。所以在劇本中，莊梅岩的社會關懷依然在那裡，人物呢，就更加悲劇。所以我們一開始就不想像以往那樣用很沉重的方法去做，因為生活已經極之沉重，反而要用一個喜劇的方式，抽離一些去看發生的事情。」
由點及面 捕捉橫切面
從不同的故事中來描繪小人物們的世界，《黑色星期一》沒有起承轉合的故事主線，反而是六條線並駕齊驅。怎麼拼湊碎片線條又不至流於瑣碎膚淺，重任就落在甄詠蓓的身上。一貫喜歡嘗試新的創作方式的她為此費盡了心思，「當你有一堆很好的東西在手的時候，會希望自己的能力上能拼湊得好些。」她說，許多人有種錯誤理解，認為拼湊很簡單、即興很簡單，但其實「每種形式都有其難度，拼湊不是簡單擺在一起，它是另一種pattern。」。
「要講工作，要做到一個很闊的面，作品必然不能只描寫一個人物，要用很多的點去拼湊一個大的picture。眾生相下面又有它們共同的東西，比如夢想。難度就在於，怎麼樣才能讓這些零碎的東西成為一個結構，讓我看完這個兩分鐘，那個五分鐘，在點後看到線，然後看到面，再看到整個城市。」她打趣地說和莊梅岩合作很舒服，一個活生生的劇作家擺在面前，不像以往做莎士比亞或是魯迅的「阿Q」，作者只留下一堆文字，想去問都沒有辦法。這種合作，是真正「生命和生命的互動」。「莊梅岩的文字份量很夠，給你的每一段都是精華，就好像開了一個盤，我們就去裡面找自己想要的東西。我們想要呈現的，不是每個人完整的故事，而是很多個橫切面，每個人物只要拿出他的一小塊，就能看到他整個人。莊梅岩厲害的是，好幾段的描寫，開頭嘻嘻哈哈的，最後一收筆，就好像一錘打過來，這就是編劇的功力，很精準。因為是橫切面，這種精準尤為重要，因為多一個字都不對，不像以前，你可以用三句去鋪排。」
要展現眾生相，甄詠蓓相信演員的力量。和她以往的作品一樣，她喜歡在演員身上找靈感，看他們的生命歷程和不同的「質地」如何為角色注入新的靈感。這次的九個演員背景各異，有的本來就是編劇，有的長於形體表演，有的是編舞、舞者，有的唱歌不錯，這麼一幫古靈精怪、各自精彩的人聚在一起，「群像」效果已經夠活靈活現。無怪乎甄詠蓓說：「這次的演出在『新視野』的名義下，對莊梅岩來說是新視野，對我來說是新視野，對這幫演員聚在一起的化學作用來說也是新視野。這就是這次創作的底色。」
《黑色星期一》
時間：10月31日、11月1日 晚上8時
11月2日 下午3時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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