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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野秋
婚姻如今變得愈來愈不可琢磨了。這個曾經令中國人傲視宇內的超穩態結構，彷彿有日漸脆弱之趨勢。和國際形勢吻合，烏克蘭當年和俄羅斯離了婚，現在克里米亞又在和烏克蘭鬧離婚，我都替他們彆扭。
一天，一撥離了婚和沒有離婚的哥們姐們，聚在酒吧閒論婚姻。大致結論是，婚姻結構開始步入「獨聯體時代」。
朋友中，老鶴新近走出圍城，一向豪放的詩人，情緒有些低落。他是在大學讀研究生時，把窈窕系花「騙」到手的。其後兩人如膠似漆，十年馬拉松，又誕下小鶴。其妻阿青，風風火火，爽快不下鬚眉。小鶴早慧，與爹媽相處如友。整個一當代模範圍城。
說到「圍城」，便想錢老爺子那本書着實害死不少人，有文化的沒文化的，遇到家庭出了問題，就想起那條似是而非的定律。
老鶴阿青的幸福生活終於沒有違反定律。老鶴站在城牆上，手搭涼棚向外一望，但見「戰地黃花分外香」。於是城門無可迴避地失守，實際上是主動放棄。
老鶴重新自由了，但自由的老鶴仍不快樂，時常都要回望那一度紅火的廢城。
其實，家庭這個城堡，作用無可替代。人生實際上就是不斷趕路，家庭便是那個流動的營帳，像蒙古包之於牧人。
趕路趕累了，自然得歇息。每天換個驛站，倒是新鮮，但成本太高，而且舒適度也未可知，更何況是否黑店無法鑒別。這個時候，能讓疲憊的你安全地、鬆弛地伸展神經與軀體，便只能是蒙古包這跟隨你的營帳。
托爾斯泰有句不斷被引用的名言：「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深圳，有句流行語：「男人很累，女人很辛苦」。男人要幹事掙錢，當然累，這很好理解。女人呢，她不管有沒有事做，都要緊緊盯着丈夫呀，能不辛苦嗎？
關於夫妻相處之道，有一個封存的經典故事。
女兒要出嫁了，她向母親取經：「我怎麼才能永遠留住他的心」。母親沒說話，把女兒帶到花園，捧起一捧沙，雙手愈握愈緊。細沙慢慢從指縫間流下，手握得越緊，沙流得越快，結果手裡的沙流失殆盡。
母親這才說話：「女兒，愛情就是這樣，你抓得愈緊，它消失得愈快。」說話間她又捧起一捧沙，這回她沒有緊握，而是倍加小心地捧着，沙礫竟不再流失。
女兒說：「媽媽，我懂了。」
女兒真懂假懂我不知道，但至少她在進圍城之前，就明白了一點城內的規則。她是幸運的。而她的母親，絕對是個真正的哲學家。
困難的是，無論你有沒有一個哲學家的母親，你都得面對圍城，進與不進總糾纏着你。人們又萬萬不能按照教科書去生活，這就是難題。
有個笑話，真實性不知道。說一位妻子，天天在丈夫回家時都得檢查一番，有時在丈夫身上發現一根長頭髮，便大鬧不止。丈夫百口莫辯，只好任由其發作。忽一日，妻子在例行檢查後一無所獲，丈夫鬆了口氣，以為一夜無話。孰料妻子傷心欲絕，哭鬧尤甚，丈夫奇怪地問她，妻子掩面道：「你真不可救藥，現在居然連尼姑都搞哇。」
由此可見，人一旦進了婚姻的圍城，常常會迷失方向，弄到智商打折的地步。
好幾年前，參加過一次關於當代家庭問題的研討會，倫理學家、情感專家雲集，會上專家們妙語連珠，邊緣概念不絕。休會聚餐時，有人無意中做了個測驗：「在座離過婚的請舉手」，不料舉手者眾，超過與會人員三分之二。大家遂啞然失笑。研究家庭倫理而且指導別人家庭生活的人，在家庭問題上修不成正果，本身就是一個課題。
看來理論歸理論，現實歸現實。這就是婚姻在今天的狀態。
（上周四，二○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本欄作者實為胡野秋，僅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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