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
作者:李文
出版社:人民出版社
近些年來,「延安時期」研究逐漸成為中共黨史、文學史、政治史、社會史、藝術史、新聞傳播史諸學科共同關注的一個新領域。為了理想地解讀延安時期的歷史奧秘,人們開始修輯史料、考鏡源流、闡釋專題,把一個十三年的歷史風貌,逐漸地還原了出來。
遺憾的是,本應卓有成效的延安時期新聞傳播史研究,卻至今沒有一部完整的「延安時期新聞傳播文化史」。2017年5月,李文教授的新著《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終於出版了,「延安學」的譜系發生了結構性的改變,不期然間,新聞傳播學科獲得了它一定的延安時期研究的話語權。更重要的是,由於各學科之間的通力合作,「延安時期研究」逐步接近並成為新的「延安學」--一個回到歷史現場向歷史先賢請業切問進而深入肺腑地與歷史同在的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領域。
《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歷時25年而告蕆。這個歷經四分之一世紀的延安時期研究成果,顯然具備進入「歷史城堡」的資本與口令。除了新聞史研究的絕對權威方漢奇先生借序言所臚列的學術貢獻外,作者所追求的,是一部立體圖繪的延安時期新聞傳播機體的全景地圖。作者目標明確的研究得到了一種不凡的學術氣度的支持。這主要指的還不是作者「進行深入、系統的研究」(「緒論」)的追求,那只是一種希望與追尋的自白。這裡的大氣度更多指的是作者對延安時期/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基本精髓的清晰的研判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大空間。按照內在的品質,作者要還原的是「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是新民主主義的新聞事業」,「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聞事業」,「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是陝甘寧邊區除了漢奸、賣國賊之外的所有階級的新聞事業」,「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是反帝反封建的新聞事業」,「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是民族的新聞事業」,「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是科學的新聞事業」,「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是大眾的新聞事業」這樣的人類性的新聞學的大實驗;按照空間的描述,「本書研究的是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陝西北部、甘肅東部、寧夏東南部的廣大地域裡,中國共產黨所創辦的所有的新聞事業,包括中央級、西北局、陝甘寧邊區、各個分區、縣、鄉乃至最基層的村莊的新聞事業,亦即『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緒論》)。
作者希望的那種深入、系統的研究得到了有效的方法的支持。這不僅僅指的是作者對地理學等學術資源的引用,事實上,經由作者帶領我們回到歷史現場,在自然風貌、政治語境、受眾劇場中,經歷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的地方性經驗,所以,我們的閱讀經驗中,自然而然地擁有了基礎的出發點,也為後來的各種歷史性糾纏埋設了多樣性的資源性伏筆。這裡更多還是指經由現實與歷史的對話等穿越性關聯,作者所賦予一個個故事自如開啟的多樣性力量的那些聰明的技巧。
《陝甘寧邊區新聞傳播事業》隨處都能將我們帶入一個「能量場」的世界並感受古今中外之間的人類性對話的思考性意義。例如,講到開展趙占魁運動的報道,作者不忘提示閱讀者注意它與農業英雄典型報道之間的互動與個性;提到《邊區群眾報》,就一定要設立專門的文字,將《解放日報》、《邊區群眾報》「捉置一處」(錢鍾書語),凸現它們之間複雜的分形傳播的歷史性關係,尤其是抗戰勝利後兩報之間的合作一節,最是有效地凸現了歷史的複雜性以及延安時期新聞傳媒文化的創造性--借助於搬遷到《解放日報》社內的關係調適,報紙之間互相學習,有力地促進了陝甘寧邊區的新聞報道;圍繞《王貴與李香香》的刊發事件,透過《解放日報》、《邊區群眾報》清晰地看到了自身的遲滯與不足;細緻而周詳地鋪陳《解放日報》、新華社這樣的中央媒介的內在秘密的時候,作者不忘記趕緊借助於《隴東報》、《大眾報》、《三邊報》、《關中報》等介紹與分析,凸顯延安的經驗和地方的經驗之間存在着怎樣的微妙的差異,而地方性經驗又在哪些方面創造性地發展並補充了延安的實踐這樣的更為深遠的大問題。
「我們無法以足夠的精確度來描述能量場。」 ((美)查爾斯.J.福克斯等:《後現代公共行政--話語指向》,楚艷紅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第104頁。)然而,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那樣,經過智慧的剪裁與特別的鋪排,《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恢宏而又細膩地呈現了它延安時期新聞傳播文化交響曲的學術風貌。就結構而言,它很像蔡斯評價《六人》時所說的話:「前面有一個介紹主題的序樂。構成交響樂的是幾個樂章,每個樂章最後都把主題重複了一遍,每一個樂章有它自己的音節法和拍子。在主題的最末一次的重複之後接着就來一個歡欣的 、和諧的終曲。對着這種東西音樂家也許會給它一個適當的名稱。我不會;我只知道我讀完整個作品好像聽了一次管弦樂隊的大演奏。」((德)魯道夫.洛克爾:《六人》,巴金試譯,三聯書店,1985,第225-226頁,譯文略有改變。)最重要的是,它沒有設置太多的結構規則,也沒有在既有規則的引領下做簡單的「添加」和堆砌;相反,由於基本主題的綜合意識,《陝甘寧邊區新聞事業》敞開性地「纏捲了」許多「容貫性」的資源,並讓「延安時期新聞傳播文化」的「延安感」閃爍其中的靈魂性內容,且最終生成。■文:王春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