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趕及聽到澳門水聲人重唱團（Water Singers）早前在台南十鼓仁糖文創園區的最後一場的《音感》（Picturesque）演出，親歷了四位女歌手戰勝三重挑戰、在音樂上創出全新感受、拓展出新音感的過程。個人同時亦經歷了近半小時沉浸在完全黑暗中，在看不到任何表演者和任何觀眾的環境下，聽了生平第一次的「全黑暗音樂會」！《音感》的音樂新體驗，確實是音樂上的新突破！這次在文創園區的演出，七場場場反應熱烈，首場演出後，樂團除獲邀日後去台中登台，還獲邀到內地一個行將開幕的文創園作內地首演。
多元探索開拓音樂
澳門水聲人重唱團是一個包括高、中、低音在內的無伴奏女聲四重唱，亦是現時很流行的手拿着咪高峰擴音，往往會加上模仿各種樂器或其他聲音（口技）來歌唱的「阿卡貝拉」現代無伴奏形式。四位成員：雷諾文、楊詩佳、林詩涵和李倩焮，同是在澳門理工學院攻讀音樂的同學，但都非專修聲樂的學生，因此沒有任何歌唱風格上的包袱，2014年成團後，得以在音樂風格上尋求各種各樣的多元化探索，致力開拓無伴奏音樂的可能性，且不時會連同其他表演者，甚至結合戲劇元素來演出（這亦應是組合不用「四重唱」而用「重唱團」的原因）。
過去在澳門藝術節演出的《異色童話》和《亂世童話》，便都是結合劇場元素的音樂劇場節目。「水聲人 」此一探索性方向，只幾年間便見出成績， 2016已先後贏得Vocal Asia Festival （台灣）-亞洲盃阿卡貝拉大賽「評審特別獎」，與阿卡貝拉中國北京2016年蜂巢獎「年度新銳樂團」提名。
《音感》便是2016年於「劇場搏劇場」的「非常一搏計劃」孵化而成，2017年參與搏上實驗室計劃完成作品的發展，今年初獲邀在日本橫濱TPAM藝穗節演出。這次在台南的演出，被列作為十鼓夏日藝術季節目，安排在由百年糖廠倉庫改造而成，可容約三百觀眾的中型實驗劇場舉行。
全黑部分如交響曲
在「全黑」中演出是《音感》的特色。其實，整個演出並非全在黑暗中進行，觀眾能見得到在舞台上於暗燈下演出，前後合共約九分鐘的「前奏」和「尾聲」。開始時四位歌手在半暗舞台上呼應着，尋找着應是經由音響系統帶出來恍如是鳥聲等「自然」音響（其中亦應有各人的聲音混合其中）。經過四、五分鐘的氣氛營造和「熱身」後，各人走下七級梯級，走入觀眾席中，分置於觀眾群的四角，開始進入全黑暗的世界......
人在黑暗中，視覺功能被「廢」了，聽覺便往往會變得敏銳，這次除前後簡短的暗燈演出，中間全黑暗的核心表演長近半小時，那可是要面對三大挑戰的大膽的嘗試！一是四位歌手分置觀眾席四角，相互間只能單憑聲音去感覺呼應，難度很大；二是在全黑中，亦無法看得到觀眾的任何反應回饋而去作出調整。三是演出的形態和營造出來的獨特音樂風格，能打動人嗎？這才是最大的挑戰。
演出現場採用四部擴音大喇叭，分置觀眾四角，四位歌手同樣分置在大喇叭附近位置（演出中途還有互易位置，只是觀眾看不到，歌手如何在全黑暗中準確走動，那當然有點竅門了），採用無伴奏清唱的慣有方式，手持咪高峰，但不僅歌聲經過擴音，還會「加工」，由此形成一種獨特的混合風格音樂，可說是在高科技電腦音響下，結合有意識的人聲變化，再加上獨特的環境，也就得以大大將音樂的表達力拓展，從音樂風格，到聲音形態的展現，都能為人帶來全新感覺。
在這近半小時的全黑暗中，將人聲作了很大轉化的音樂，明顯地可分為四部分，恍如是交響曲一樣，各以休止，或近乎休止的弱音來分隔。第一部分最長，約十分鐘，可視為是交響曲的第一樂章，採用了無伴奏合唱中眾多技巧、手法，呈現各種元素，佈局營造氣氛；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各長約五分鐘和七分鐘，其中混和了各種感情，最明顯的是恐懼、嘆息、無奈......由此為第四部分鋪墊進入整個演出的高潮，大幅度的音高和力度變化，豐富的色彩對比，無比強烈的衝擊性，及充滿張力的音響，一浪一浪地洶湧而至，讓觀眾有如陷入難以言喻的，只能憑想像去意會的世界中，最後燈光漸明，各歌手重回到舞台上，才將此一長約四分鐘的高潮結束，進入簡短的尾聲，各人背對着觀眾來演出，為終場營造出特別的意像。
成功拓展音樂世界
理性地分析，《音感》採用的是通過各種混合的方式，特別是採用恍如是傳統的複調手法，讓多重不同音高的歌唱線條穿插交換，用以產生各種各樣的聲音效果。為此，儘管整個演出所「唱」所「奏」的全都沒有歌詞，但各人演出的感情表達，雖然一如混成的聲音那樣，都趨向中性，女性柔美甜蜜的聲音特性，都有意無意地被壓制了，但歌聲所含有的戲劇性感覺變化，仍能讓觀眾在黑暗中感受得到。在舞台上的「前奏」和「尾聲」，除了有燈光變化，還有各人的台位及表情變化，戲劇性效果更明顯。
不難想像，《音感》呈示的是一種「純音樂」，有極大的空間讓觀眾去發揮想像力。為此，觀眾自可在其中各取所需。「水聲人 」對《音感》的「全黑暗」演出原因作了點解說：「人類自出生起便被拉進永無休止的平凡生活的操勞中，人造的事物所組成的繁雜的世界使人們逐漸忘記自己的內心最直接、最原始的感受。《音感》試圖在漆黑的環境中，以純人聲為媒介，帶領着聆聽者感受心靈深處的回應-通過腦海構成的畫面和情緒的變化，讓每個音符化成認識自己的觸點。世界在人的身體外，心靈在人的身體內，但人對自己心靈的認識，所阻隔的卻是一個世界」。
就筆者而言，理性地去看待 「水聲人」的《音感》，演出後現場觀眾的熱烈反應，證明她們的大膽嘗試去作出的三重挑戰成功了，她們做到了，音樂的世界被她們的聲音結合現代科技大大地拓展了！
文：周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