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任重作品《江山萬里圖》。石鼓文是先秦時期的刻石文字，因其刻石外形似鼓而得名。內容最早被認為是記敘秦王出獵的場面，故又稱「獵碣」。
石鼓文自唐朝陝西出土以來，歷代文人傾力保存和恢復，自宋朝以來便有摹刻20餘種。明代大收藏家安國所藏北宋拓本《中權》《先鋒》《後勁》每本存字400餘個，是世界上保存字數最多、最好的拓本。但是，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石鼓文宋拓本卻流失到了日本。
按照自然規律，人或物總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消失，如何讓國寶石鼓文延續生命成了一大難題。■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李兵
自1989年以來的整整30年間，成都77歲老人黃任重以一己之力，博採眾長完成了《北宋拓石鼓文摹刻本》，還修拓了現存於山東、海南等地的泰山刻石、嶧山刻石、琅琊台刻石、芝罘刻石、東觀刻石、碣石刻石、會稽刻石、贛榆刻石八塊秦石刻，讓國人能一睹古秦刻石的風采，讓國寶重新煥發出生命力。
30年完成一道題
1942年，黃任重出生於四川自貢一個貧困家庭，父親是一家商舖的賬房，寫得一手好字。經過父親手把手的教習和耳濡目染，黃任重從小熱愛上了書法。
上世紀50年代，黃任重考入重慶水利水電學校，長期負責學校板報。1959年，黃任重參軍雲南昆明，退伍後在一家石油企業任保衛。「不管在部隊或是企業，我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愛好。」黃任重介紹，在一位朋友指引下，1984年他隻身前往浙江美院進修，拜師國畫教授劉江。
學成歸來後，黃任重覺得自己的學識水平還需不斷提升。1987年，黃任重成功考取西南大學（原西南師範學院）研究生，拜師中國當代著名學者、書法家、篆刻家徐無聞。
黃任重從老師那裡得知，中國石刻文字數量大，涉及面廣、資料豐富，但先秦及秦代碑文石刻因年代久遠侵蝕嚴重，及時研究、復原、傳承這些秦刻石意義重大。於是，當時已四十多歲的黃任重，選擇了向徐無聞教授學習石刻，開始了對古石刻的畢生研究。
1989年，黃任重與恩師徐無聞一同遊歷泰山，發現那裡修復的刻石藝術標準遠遠不夠，文字的準確性也待考究，跟秦篆原始碑文相差甚遠。
「我們回去再好好研究、考證一下，屆時你來刻。」黃任重回憶，返回學校後，徐無聞便將珍藏的三個北宋拓片、清代拓片一起交給他，並叮囑說：「很多人想做這個工作，但有心無力，你來做這個正好。」
「30年來，我時刻牢記老師的囑託，用一生來完成這道作業。」黃任重說，1993年老師雖然走了，但他從未動搖過，「我將用我的餘生，為秦石刻貢獻自己的微薄之力。」
挑戰古石刻巔峰
一般而言，恢復石刻需要同時具備「收集考證、藝術鑒賞、能書善摹、刀筆技巧」四種基本功，涵蓋雕刻、美學、考古、材料等10多個學科。「復原古刻既考驗刀雕，更是需要刀外功夫。」黃任重說，恢復古刻不同於一般的刻字技術操作，是一項艱苦細緻的文化藝術工作。
自1989年接下徐無聞教授佈置的作業後，黃任重便夜以繼日地研究石鼓文。首先，他仔細閱讀有關石鼓文的文獻，對多種拓本進行一字一劃地分析比較；其次，他在紙上反覆臨摹，求其形似、神似；然後，赴山東、海南等地觀摩古代碑刻，拜訪工匠，認真鑽研秦刀技法。
為了尋找好的石材，黃任重沿着嘉陵江逆流而上，在重慶北碚終於找到一款質地堅硬的硯台石。為節省開支，七八十斤重的石頭，黃任重常常是自己背回家。沒錢的時候就賣畫，僅留下養家餬口的費用，其餘全部投到了古石刻，「因為熱愛，所以覺得沒有枉費一輩子的心血。」
「雕刻很講究技藝手法，下手深淺不同，呈現出的實物往往會大相逕庭。」黃任重說，若要高度還原古石刻，既需要匠人有深厚的文學功底，還需要有高超的書法造詣和精湛的雕刻技藝，「一氣呵成之下，才能完成一件對歷史負責的碑文拓片。」
黃任重拿出自己復刻的《泰山刻石》拓片，每個字都有着如同在石碑上的凹凸感，深度約在5mm左右。「每個字大小控制在7公分半，字體高寬的比例精確到1：1.6。」黃任重說，這是他研究數十年的一種創新性技法，沒有文學功底和藝術功底的石匠很難還原出這樣的古石刻。
「黃任重的秦石刻技藝精湛再現了兩千多年前古刻的精神面貌，而且集10餘種復刻本之所長收錄的字數最多，大大超過了宋、元、明、清的任何一種重刻本，堪稱重刻第一。」徐無聞曾表示，黃任重的《北宋拓石鼓文摹刻本》不僅對石鼓文的研究與臨寫有貢獻，而且對刻字藝術和文物複製工作也很有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