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文和
這個年頭,誰都滿懷訴求,卻又不肯妥協。
從2010年開始,全球度過風雲變幻的一個十年。歐洲債務危機掀起經濟動盪序幕,以「伊斯蘭國」(ISIS)為首的恐怖組織策動連串恐襲,並加劇歐洲難民危機。然後是民粹思潮冒起,英國公投脫離歐盟,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民眾情緒、意識形態和政府政策愈趨極端化,揭示西方政經勢力洗牌和社會資源錯配的深層次矛盾。
到了最近兩三年,這些矛盾集體爆發。特朗普推行「美國優先」政策,一度令朝鮮半島陷入戰爭邊緣、策動拉美國家政變,同時激化以巴衝突以及伊朗對美的敵對態勢,更悍然向主要經濟體發動貿易戰。
踏入新一年之際,不寄望衝突在短時間內化解,只盼望全球長遠步入「妥協的年代」。
中美貿易戰方面,兩國已達成首階段貿易協議。觀乎美國大選明年11月才舉行,特朗普仍很可能打貿易牌來拉攏選民,亦不可忽略他背後鷹派團隊打壓中國的圖謀。因此,寄望貿易戰明年完全停火,是過於樂觀。然而,特朗普連番向中國、歐盟、日本和南美等貿易夥伴「開戰」後,受到愈來愈大制衡,這可從以下兩大因素反映出來。首先,在國際大環境當中,支持自由貿易仍然是主流,「反戰」聲浪此起彼落。當特朗普撕毀現有協議,其他國家則紛紛另謀對策,例如歐盟和南美於今年6月達成自貿協議;亞洲國家亦正密切商討簽署中國牽頭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其次,特朗普需要穩健的美國經濟來為大選造勢。聯儲局今年政策大逆轉,三次減息,變相為特朗普貿易戰添加火藥。展望明年,局方可減息空間所剩無幾,若美國經濟受貿易戰拖累,特朗普難以指望聯儲局出手埋單,因此他必須作出一定程度的妥協。
在大西洋的另一端,歐洲也內外交困。英國與歐盟的分手鬧劇糾纏了三年多,今年幾乎談判破裂,直至強硬脫歐派的首相約翰遜上台,局勢才稍為明朗,有機會明年1月脫歐,於同年底完成過渡期。這三年內,英歐消耗了大量資源於脫歐進程,卻忽略各自結構性的問題。就英國而言,削減社會福利開支加劇貧富懸殊、國家醫療服務系統(NHS)流弊叢生,加上脫歐進程一再受阻,窒礙商業和科研教育等界別的長遠規劃,重創英國國際聲譽和地位。另一邊廂,歐盟面臨多線作戰,除了長期抗衡俄羅斯之外,還遭盟友美國以貿易戰相逼,更要應付英國脫歐。縱橫政壇多年的德國總理默克爾將於2021年下台,其影響力已漸減退。年輕進取、有宏觀理念的法國總統馬克龍本應能填補歐洲「領袖真空」,但他作風獨斷專橫,令歐盟成員頗有微言。例如今年10月法國與歐盟其他成員國打對台,拒絕給予英國更長脫歐寬限期,有歐盟外交官直斥法國是歐盟內的「獨狼」。由此可見,英歐來年最大挑戰,是在推動脫歐和解決自身結構問題之間作出妥協。
2019年劍拔弩張,無休止的對立和撕裂,為社會、民族、國家和國際關係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無論是國家之間利益糾紛,還是國家內部的示威和社會運動,都應離不開「見好即收」四字。一旦被短期利益衝昏頭腦,因意氣之爭而失去理性,最終只會走向極端、自取滅亡。
過去十年,各國曾團結一致,應對經濟衰退、恐怖主義和朝鮮核導彈等重大危機。但願2020開始新的十年,是一個重新出發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