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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廣場:「愛、傳、城」全港中英文徵文比賽得獎作品

2020-03-21

以下為「愛、傳、城 Love Is All Around」第二屆全港中英文徵文比賽中文公開組季軍彭淑芬的得獎作品,是次徵文比賽以芬蘭導演Laura Neuvonen的動畫短片《最後的編織 The Last Knit》為引子,片中人物坐在懸崖邊不顧一切不停地編織頸巾,參加者須先觀看短片,小學組撰寫觀後感,中學組及公開組則為故事延續下去。

中文公開組季軍

寂靜中的聲音--淺談短篇動畫《最後的編織》 姓名:彭淑芬

對於華人觀眾而言,故事的懸崖令人聯想起大家熟悉的一位古代哲者--莊子。

周莊一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被芬蘭女導演用具象化的方式呈現:崖與椅的距離是壽命,織巾的行為便是「有涯隨無涯」的體現。人對生命的短促往往不自知,正如女主角直到後來頸巾開始往深淵掉下,才後知後覺地探頭觀察,留意到懸崖下的峽谷,加上片尾的剪刀,難怪不少人會直接一錘定音,認為電影反映人生營役短暫的本質,和斷捨慾望的必要。

但我認為這並非短片的終極詰問。我們可以從這層表象出發,更深入探討背後引發的一連串問題。

首先,女主角究竟為誰編織?動機是什麼? 一位哲人說過:「別讓工作上的勤勞,掩蓋思想上的懶惰 。」「編織」是一個空白的符號,可以代入任何一種勞動身份,它對於女主角開始時建立社會身份認同上有良性作用,後來卻慢慢變質,成為德國哲學家馬克思所提出的「勞動異化」。我們見到女主角編織時的神情呆滯,與其說她是一位充滿激情和愛的藝術家,倒不如說更像一部沒有反思能力的機器人。整個製作過程中,女主角重視量多於質,既沒有思考過頸巾的花紋,也沒有考慮顏色的配搭。她只懂一股腦兒地不停編織,哪怕頸巾的長度早已長得不合理。回頭看看我們社會,不也常常見到行屍走肉的上班一族,或者為結婚拍拖而結婚拍拖的男女,從不思考那究竟是自己的意願,還是為了符合他人的期望?

動畫中寸草不生的平原,象徵當今人類精神的荒蕪和焦慮。英國著名作家艾倫.狄波頓曾經分析,現代人身份焦慮的主因是來自高度的社會流動性。在中古封建時代,一個人可以輕易地把自己的失敗和懷才不遇歸咎於不幸的命運和卑賤的階級出身。但在現代精英主義社會中,失敗只能是因為個人未夠努力,未夠優秀。也許正是出於這種社會身份價值喪失的恐懼,女主角才會發了瘋似的不停手工作。

此外,最困擾觀憚瑭撳D,莫過於為何她明知危險,還不停手,繼續織巾,甚至變本加厲,妄想以加快編織速度以戰勝地心吸力下滑的速度?這令我想起小時候對「盡力」這個詞語曾經的困惑。字面上,「盡力」解作「竭盡全力」, 但究竟付出到什麼程度才算是盡力?何時應盡力?有一次,我們一家在年宵市場走散了,爸爸和我在維園市場逛了兩圈仍然找不到母親,電話也打不通。 爸爸無奈地說無辦法,我們盡力了。 我當時有點生氣,一邊心裡疑惑:沒有叫大會開廣播尋人,沒有留守深夜,這也算是盡力嗎?長大後回想,自然啞然失笑。

曾經聽過一個笑話: 未來人類發明了一部非常聰明的人工智能機器, 然後問它:生存的意義是什麼?於是人工智能在往後數千年間耗盡了全地球所有能量,把大自然的資源通通消耗掉,把人類也餓死了,為的只是用盡全力解答主人這條問題。

片名早已暗示另一種解讀方向。Knit除可譯成名詞「編織」,也解作「落針」的名詞。因此,更準確的譯法應為《最後一針》。什麼時候應完結,什麼時機該了斷?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我們有智慧。智慧跟聰明不同,前者懂得利用經驗去判斷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懂得因應形勢而變通,分輕重緩急,當中也包括堅持和放下的時機。這也是智慧和成熟的一種體現。

《最後的編織》如同一則現代寓言,象徵風味濃厚,引來各種解讀。故事沒有運用文字或對白去點出中心意涵,觀眾需要透過觀察短片種種蛛絲馬跡,嘗試拼湊出最合理、最有說服力的說法,這亦符合契訶夫提出的創作觀:要呈現,不要說明!但別被這部看似無聲的動畫騙到,細心的觀眾應該留意到,片中有一把聲音無時無刻貫徹始終,繚繞不去--那是麠麠的針織聲,象徵慣性的力量,擁有催眠力量的咒語一樣,把人綁死在自我設限的身份上。片尾,當她終於看似擺脫了「編織」的枷鎖,剪刀新的、利索的、誘人的聲音,彷彿預示茈t一種無明依戀悄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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