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何澍培暢談眼中的「視」覺。香港導演北上浪潮，至今已有20年。20年大浪淘沙，一些導演一往無前，另一些卻鎩羽而歸。隨着近年來內地影視行業競爭愈發激烈，仍駐守內地的香港導演又該如何謀得生存空間？作為其中一員，導演何澍培以20年的不斷學習觀察、適應調整，一路從遭受排擠闖到穩據一席，從一無所知做到對市場全面洞悉。在未來，他希望可以助力更多有志於赴內地發展的香港影視工作者，促使形成「後浪推前浪」的態勢。 文、攝：黃依江（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從1997年的《香港人在廣州》，到後來令內地觀眾讚口不絕的《少年天子》，直至近年成為現象級熱門影視作品的《老九門》、《獨孤天下》等劇集，何澍培交出過不少令內地觀眾滿意的答卷，更獲得「救視高手」的美譽。但作為香港出生成長的導演，早年甫入內地時，他也曾因為文化差異的問題遭遇不少偏見與排擠，這看似順風順水的事業背後，暗藏着不少辛酸隱忍的故事。
自我提升打破內地人偏見
都說影視創作與社會文化生活息息相關，甫入內地，何澍培就發現自己拍戲的觀念與認知不再適用於新的環境。除需重新適應內地社會環境和生活習慣，以在創作上貼近內地文化外，何澍培感到的「格格不入」，還來自競爭者的壓力，以及合作者的偏見：「內地導演會有些排擠我們，認為我們香港導演北上是『搶飯碗』的行為，合作方也覺得我們拍不出貼地的作品。」何澍培坦言，早期在片場，他常因觀念差異而誤解劇本中的情節設定，有時甚至因此遭到同事不留情面的質疑與諷刺，「有次編劇當眾直接問我，『何導，你到底懂不懂拍啊』？」重重壓力下，何澍培發現自己要學習的實在太多，必須盡快完成知識和觀念的更新。「於是就一邊生活，一邊觀察總結。在北京20幾年，我真的學了很多，不僅熟悉了關於生活、文化和人的方方面面，也學懂了分析和發掘社會現象背後更深層次原因。」
「2003年拍《少年天子》，因是歷史正劇，編劇一見我是香港人，就直接說：『我是不會給你拍的，香港人不懂得怎樣拍這樣的劇。』於是我就買了很多歷史書回來讀，直到再見到編劇，他同我傾談幾句，便說『看得出你有做過功課』，於是才同意我擔任導演。」此後只要是拍歷史劇，何澍培總堅持「有理有據」的精神，注重考證，盡量不讓史實性錯誤出現。「後來拍《獨孤天下》，獨孤皇后出嫁時穿綠色婚服，播出時被網友罵不知常識，但其實那時我和造型指導考證過史書，南北朝時期女性出嫁確實是穿綠色，所謂『男服緋紅，女服青綠』。」除了精於考據之外，何澍培更認識到作為香港導演，他有自己獨有的優勢，如果好好利用發揮，前途將無可限量。
總結得失創優質IP改編劇
近年來，IP改編影視劇在年輕觀眾中十分受歡迎，何澍培也加入執導該類型劇集的行列，改編了不少熱門網絡文學作品，風靡一時的熱播劇《老九門》就是出自他之手。儘管劇集廣受歡迎，何澍培心裏開始其實略有疑惑：「當時（原著作者）南派三叔要我拍，我讀了劇本感覺有些地方像是不停挖坑，讓觀眾不斷掉進去，到最後卻沒有圓回來，讓人覺得不合邏輯。」儘管如此，何澍培還是按照作者要求盡可能地將小說高度還原，幾乎沒有添加和刪減。播出後反響之好，令何澍培瞬間明白，觀眾想看的IP改編影視劇，是原著小說的高度還原，「有時刻意合理化一些情節，觀眾反而不接受修改過的版本，所以重要是要與原著高度符合，能不能『自圓其說』根本不重要。」
然而，這種不符合戲劇理論的處理也難免遭人唱衰，何澍培曾因此被其他導演攻擊，諷刺他「沒有文化」，他也曾因這種評價而感到掙扎，一番心理拉鋸之後，他還是覺得在現今市場下，唯有觀眾「買賬」的作品才是成功。經過這樣的變通，他也忽然發現了自己作為香港導演的競爭力所在：「我們缺乏內地生活體驗，拍不出『接地氣』的作品；不是深諳文化，拍不出有歷史厚重感的作品。但年輕人喜歡的仙幻、玄幻題材，我們駕輕就熟，而內地導演到了一定階段就不會接受這種『不合理』的拍法，所以這種題材就拍不過我們。這件事上，沒有誰好、誰不好，是大家各有競爭力。」
帶新一代影視人才北上實踐
去年，何澍培成立了「香港影視專業大聯盟」得到香港中聯辦頂力支持，冀望藉此平台，培養出能參與北上競爭的新一代影視人才，也希望赴內地發展的香港導演可以互相支持、資源共享，憑藉「抱團」之力在內地影視市場穩佔一席之地。「我們希望培育到真正可以接班的新人，首先要求他們有正確的思想，而不是被政治洗腦。」何澍培透露，他已在香港設立了一間培訓學校，學生可以在這裏參與各位名導與資深演員的分享班，直接學習拍戲和演戲的經驗，之後再與他一起北上實踐。他指現在許多電影學院出身的學生太過拘泥於書本知識，但理論與現實之間相距太遠，唯有親歷現場，才會知道各種情況要怎樣處理。
何澍培亦認為現在很多所謂新導演太習慣於模仿，只懂跟隨老師卻不識背後原理。他堅信導演應是盡量做到「全能」：「燈光、色溫處理、美術製作、劇本創作......你必須方方面面都有實戰經驗，哪怕有些方面只識皮毛，都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