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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鴻:夏讀如食瓜

2021-06-12

● 米麗宏

長晝天光,日曬雨濃,無邊田野幽綠,無限草木b蘢,無盡的瓜果蜂擁出場......相對於其它季節,夏天最具田園氣質了。正因如此,夏天,總給人一種大自然面前的孤獨感、寧靜感和靜心做事的自由感。夏天最適宜的事之一,是讀書。讀書,是一種獨屬於個人的私享,在夏天,更顯得甜美,酣暢,盡情盡意。

夏日閱讀如食瓜:落刃嚼冰霜,開懷慰枯槁。那些明清小品,如菜園堛熄壎吽A纖巧玲瓏,清心爽口;而一部長篇小說的閱讀,真如朱紅盤中,自拔快刀,切綠沉西瓜,喀啪開裂處,是紅得令人驚艷的內瓤。唐詩宋詞,如鮮黃皮、晶瑩肉的黃金瓜;散文則是白蓮瓜,白中隱綠,恬淡自然,如生命一貫的本色。

夏天,的確熱,熱得沒道理,非常任性,又不屈不撓。詩說,萬瓦鱗鱗若火龍,日車不動汗珠融。無因羽翮氛埃外,坐覺蒸炊釜甑中。這樣的天氣堙A我總要受虐般不開電扇空調,只手執一卷,體味暢肆流汗的快感。聽任汗珠子啪地落到紙頁,洇開一片濕;任小臂黏在書桌玻璃面上,一抬手發出「簌簌」輕響。這是多麼奇特的夏日感覺啊!我泰然,安然,享受靜從讀中來的樂趣。舒適,談不上。舒適固然很重要,但有時候,我們就是要捨棄舒適,尋一種別的感覺;就如吃多了各種瓜的甜,偏要去尋一味瓜的苦,去去心頭的浮躁和火氣。

有時,一夜豪雨,把人和世界救出了酷熱的境地。當窗而立,清涼空氣撲面而來,葡萄葉和葡萄藤,滴綠掛青,新鮮如裁;鳥雀碎碎地啾唧荂A都很快樂的樣子。這時候,放開喉嗓,吟誦些唐詩宋詞,讀些現代抒情詩,都是對好時光的致敬。珠璣般的漢字,經由口唇誦出來,嬌嫩,靈潤,鏗金鳴玉,富有生機。那些舊日美好,從你的發聲媟艇X來,又返回去,悄悄濡染荍A,也感動荍A。口中的錚錚之聲,讓你想起了「羊角蜜」的酥脆。就讓自己從豪闊熱情之夏,短暫消失一下,穿越到古典的清涼吧。哪怕只有短短幾分鐘,也是一種調節和忘機。

那些現代詩呢,常常隱藏虒痐H的洞見。它們穿越歲月浮塵飄逸而來,晶瑩之光閃爍不已,給你一個不可名狀的內心世界,讓你長久地品咂與回味。

一個夏季,哪天不是讀書的好日子?一天堙A哪一時不是讀書的好時辰?黃昏日落或晨曦染窗之際,於廊下,設藤椅一架,煮綠茶一壺,捧詩書一卷,安於眼前,生活媮晹酗偵禰O你不美的事呢?緩緩呷一口茶,讀兩頁書,喉舌生津,身上冒些微汗;而心情深入書頁,緩緩失重,像一片羽毛,擺脫風的糾纏,下沉,穩妥地找到了安靜的港灣。

手邊的書,可能是明清小品、志怪傳奇,張岱、孫犁、汪曾祺、沈從文......山長水遠,意蘊沉靜,一顆顆漢字,圍攏排列,像涼涼的舊夢和月光,紛紛飄揚。陸游說,月侵竹簟清無暑。書香撲在臉上,如瓜氣芬芳,也如瓜味清涼。

夏日食瓜,如燠熱中嚼冰咀雪,還有比這痛快的事嗎?夏日讀書,如面對「金盤五色瓜」,還有比這更愜意的事嗎?沒有,絕對沒有了。夏日讀趣如食瓜。你讀蚥附荂A便越過暑熱,分得了一縷淡淡的甜,一痕涼涼的香,一片清凌凌的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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