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5-03] 美式學術頑童 沈旭暉 放大圖片
沈旭暉站在美國最高學府裏一臉自信。
文:符小波
沈旭暉,二十五歲,一九九七年赴美留學。六年之間,在耶魯大學拿了學士與碩士學位,並在牛津大學修畢政治及國際關係博士。現職香港中文大學政府及公共行政學系講師,香港政策研究所研究員及選舉研究小組召集人。
這個染了金毛的年輕學者,一反學術孤高嚴肅的形象,活躍於報章電台,用學術理論戲謔點評時事。
他的看書方式,很有啟發性,但這經專人訓練,平常人切勿模仿。
修煉學術內功
「金庸小說《天龍八部》中,少林寺七十二項絕技各有內蘊,互相衝突,因此歷來資質最高者也只練得一、二十項,再練下去就要自相矛盾,走火入魔而暴斃。但鳩摩智卻能使全部七十二招,而且招招內功深厚,嚇得少林僧人啞口無言。」
「原來他並非依少林武功的方式來練,而是另練逍遙派的小無相功,以之為根基,使出少林招式。」
「我要練的,就是這種『內功』。」,撥撥定型得氣勢沖天的頭髮,沈旭暉自信地說。
自己有一套
「我看書追求的,是『整全概念』,即以自己的一套,應用在不同處境之中。」
「作為一個社會科學學者,我們要做的就是學習別人的模型,不斷完善自己的,去解釋社會現象。」
「看書是希望有新角度,而不是重複已有的知識。」
「已故歷史學家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就是其中的表表者。他以自創的一套『大歷史』史觀去看中國歷史,看出了很多人所未見的深層脈絡。」
沈旭暉的內功,就是透過不斷讀書所建立的一套模型。
挑戰兩極觀
他看書和做學問都是以自己作核心,用自己的一套去印證,不讓書本牽著鼻子走。
「例如美國妖魔化中國,中國則整天說美國霸權主義,各執一辭。於是我想,除了這兩極之外,有沒有第三個角度?」
「很多經典作品已有定論或固定的解讀角度,但仍不時有學者發掘到新的角度。像王北固的《水滸傳的組織謀略》一書,將十六世紀意大利政治學家馬基維利的權術應用到十二世紀中國的東方歷史格局之中」,質疑以王侯將相為道德核心的中國傳統史觀。
「那是從文化的角度看潛在的歷史,沒有價值判斷的。」
不讀閒書
沈旭暉說起話來像機關槍,讀書時卻像咖啡機,挑最好的材料,搾取色、香、味的精華。
「我只看文筆好的書,沒甚麼『純粹的閒書』。每本書都是作者思維的展示,總有養份可以汲取。」所謂「文質彬彬」,就是文字風格與人品相符,在行文用字中側面反映作者的思路。
看散文,他多看學貫中西的名家,像董橋、邁克等。
「每一本書,我都用自己的方法、自己的角度去吸收,這樣就可有多於一維的增值,比較有效率。」
不愧為學者,沈旭暉看書就像讀學術論文,目標清晰,將作者的思維整套吸收,效率極高。
美國學生少看書
沈旭暉在香港受英式教育考得狀元,又在美國頂尖學府的政治學系獲最佳青年學者獎,在兩套學術傳統中都如魚得水。
「美國著重跨學科的教育,而英國則重全人教育。」
「美國學生看的書較少,很多課程都有一本閱讀材料冊,將主要理論的精華節錄出來。而英國就較著重扎實的根基,重考據分析和透澈的理解,甚麼細節都要懂,像那一段說話出自哪一本書哪一章之類的東西。」
「美式則較重身教,為學生安排很多實習的機會,像模擬聯合國等,而不要求他們看那麼多書。」
「美國著重在大方向上成一家之言,因此能出產很多開創性的人物。」
「可以說,美式教育是向前看的,英式則是回顧的。在這個講求實用的功利時代,前者合時得多,正好部分解釋了美國的興盛和英國的沒落。」
沈旭暉的銳氣,去到耶魯如猛虎出籠。
香港學生「小功利」
令人傷感的是,在他眼中,香港的學風相比兩地皆大有不足。
「我接觸到的學生多數都很功利。」
「他們功利得來很短淺。要達到你功利的目的,有一個不那麼功利的過程,有些書是必看的。但他們也省得就省,好像多寫一個字也怕蝕底。這種『小功利』是無法達到目的的。」
有美式的功利而欠其開創性,繼承了英式的廣博,卻欠了扎實。
「香港的通識教學,只是要求學生擴闊知識面,但沒有探討不同知識領域間的關係,結果不能活學活用。」
方法努力皆重要
身受美式的啟發,但回想香港的填鴨制度,沈旭暉也覺有其優點。
「回想會考時中史科的老師拚命叫我們背誦史料,不重分析理解,很不服氣。但後來發覺那些史料記住了,很有用,背誦是有價值的。」
也許美國式啟發性思考,也要港式填鴨所打下的堅實基礎和勤奮,才不失諸虛浮;資質再好,方法與努力仍是缺一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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