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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珠三角新聞中心記者 任田
風聲鶴唳的1989年,當許多香港人對前途看淡甚至失去信心的時候,何冀平卻帶著6歲的兒子隨夫定居香港。那時,她已經是名噪中國話劇界的金牌編劇。
1997年,全港同期上演何冀平的3部戲,這個8年前連買菜都不能與人溝通的北京人,終於贏得了香港觀眾的掌聲。
如今的潮流是北望神州,許多香港戲都到內地演出,讓更多人知道香港的藝術之美。她說:「香港人更應堅持自我意識與保持特色,否則將失去自己的鮮明風格。」
「我的話劇在香港文化中心劇院上演,演完後所有演員都手拿道具和彩帶踏動台板,發出整齊的聲音,向我致敬。那天晚上我走出劇場,突然跟我孩子說香港真美。其實我是在來了香港11年後,才真正感覺到維多利亞港這麼好看。」
1997年是何冀平人生的重大轉折,在香港影視圈打滾8年之後重歸話劇舞台,她居然緊張到睡不著覺。第一部新劇就是《德齡與慈禧》,她在編劇的話裡寫道:「身在97年的香港,我再次想到這個題材,經緯萬端中不禁豁然開朗……希望此劇如德齡般像一股清風,吹進紫禁城,也吹進香港。」
雖說在內地文名早著,連話劇泰斗曹禺都曾為她題詩,讚她是「歷史留下的水晶」,但何冀平在香港的闖蕩並不容易。幸而,在一個評委都不認識的情況下,她依然一氣拿了5個大獎。當時有個報道叫「何冀平現象」,因為全港同期上她的三部戲﹕《天下第一樓》、《德齡與慈禧》與《明月何曾是兩鄉》,一年內共演了150場,弄到連謝幕都要幾處跑。這個8年前連去菜場買菜都不能溝通的北京人,終於得到了香港觀眾的掌聲,跨海去向更多的人致謝。
好一座危樓,誰是主人誰是客?
只三間老屋,半宜明月半宜風。
橫批:沒有不散的筵席。
上聯是康熙皇帝為一家飯莊所題,下聯出自大才子紀曉嵐的屬對。作為《天下第一樓》的結尾,它凝聚精華,結得漂亮,為了這副對聯,何冀平苦苦追尋了一年。
港人看劇學國語
回憶1997年演出的時候,還是400人的劇場;10年後,香港文化中心劇院就有了容納1,000多人的座位,連演十幾場,場場都滿。何冀平分析說,粵語演出只佔一半,在香港許多觀眾都是來學習普通話的中小學師生,通過話劇來感受祖國文化;而音樂劇《酸酸甜甜香港地》,2004年帶進上海,講的完全是香港故事,用粵語演出,卻沒想到有那麼轟動的效果。這說明內地的觀眾很想了解香港,香港的觀眾也迫切地想了解內地。自己的戲非但沒有變成票房毒藥,且大受歡迎,與香港人渴望尋根、更加認同中國文化的心態有關係。
何冀平的家庭有桂系背景,家住東城人民大會堂附近的四合院,她少年得志,讀北京最有名的學府北師大女附中,後嫁給促成李宗仁夫婦歸國的政治活動家程思遠的兒子程治平為妻。在《天下第一樓》的序言裡,劇作家吳祖光老人還耿耿於懷她沒有嫁給自己的兒子吳歡。何的兒子程建中幼年入讀的是北京最好的北海幼兒園,過著車接車送的生活,來到香港後讀天主教的中小學,只能住程家的老房子,和九華徑山上的貓兒狗兒一起玩。
徐克:何冀平能寫
「那時香港對我來說很陌生。每天拿小錄音機把與別人的對話錄下來回家慢慢聽。有點後悔,我從人藝,放棄了話劇的殿堂來到一個不知道我是誰的地方,覺得又陌生又心情不好。朋友們都覺得我會在這裡餓死,因為我在北京寫作可以花很多時間體驗生活啊,這裡就沒有……當時北京也有報紙說,一個離開了自己疆土的作家還能做些什麼呢?」
轉機是徐克,雖然第一次的交談何冀平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但憑著《天下第一樓》,徐克記住了兩件事:一是烤鴨好吃,二是何冀平能寫。「到了香港我就以寫作為生,什麼東西來我都接。寫《新龍門客棧》的時候,我根本沒看過武俠的書,腦子裡根本就沒這根筋。但我知道機會來了,我不可以失去。徐克來找我,我為什麼不接啊?當然他們給我的酬勞當時也是最高──10萬。那時寫個劇本才給幾千塊錢。」
北京內涵高遠 香港製作精良
「我熟悉兩地的生活,我了解香港,又了解內地。我以前不敢說我了解香港,但我現在已經在這裡呆了18年。」在香港非但沒有餓死,日漸如魚得水的何冀平也學會了享受煲湯的樂趣。
如今的潮流是內地為與香港影視合作,提供人才、題材和拍攝場景。談到內地近來的影視大片,她坦言陷入了套路和導演手法的迷局,演員與舞台淪為展示導演個性的工具與符號,在這一點上,香港雖然商業,卻能將好的作品與藝術有效結合,一切為內容服務,老闆意志介入的程度並不深。
10年來,香港不少電影人在內地既得到發展又感到困惑,原因在於他們的妥協並非出於創作初衷;但如果不妥協的話,劇本又通不過,許多藝術專才在左右牽絆中艱難前行。
不知港亦有話劇
一有機會,何冀平都會把香港話劇的製作、影視劇的情況帶到各種交流會上,讓更多人知道香港的藝術之美:北京強調創作,慢工出細活,思想內涵高遠;香港勝在製作精良,追求效率,美術舞美歌好。北京與香港的文化都給人以美的享受,可以各取所長,也可以合璧一處。「但香港人更應堅持自我意識與保持特色,如果輕易妥協,失去的將是自己鮮明的風格。」
端著水杯面朝窗前的大海,她說她剛參加完中國話劇百年的活動,倡議增設終身成就獎,第八屆中國戲劇節還請了一整隊香港代表去赴會,而此之前的全國文代會,內地多數代表還不知香港竟有話劇!
《新龍門客棧》《黃飛鴻》皆出筆下
何冀平從中央戲劇學院戲劇文學系畢業,曾任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編劇。劇作《天下第一樓》被譽為當代現實主義劇作經典,曾赴多個國家和地區演出,為北京人民藝術劇院50周年5部慶典劇作之一。
1989年移居香港,開始從事電影電視創作,創作《新龍門客棧》、《西楚霸王》、《新白娘子傳奇》、《黃飛鴻》、《香港故事》、《風生水起》、電視劇《天下第一樓》等多部影視作品,多為家喻戶曉之作。
1997至2001年,出任香港話劇團駐團編劇,首部作品《德齡與慈禧》即榮獲99年度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劇本獎」及「最受歡迎劇目獎」等5個獎項。其他作品包括《開市大吉》、《明月何曾是兩鄉》、《還魂香》、《煙雨紅船》及音樂劇《酸酸甜甜香港地》等。
曾先後獲得中國首屆「文華獎」、中央戲劇學院首屆學院獎「文學獎」、全國優秀劇本「曹禺獎」、「十月」文學獎、兩度獲得中國電視劇「飛天獎」,05年度全國光線傳媒電視劇排行榜第一名(歷史劇)等獎項。作品收入《中國當代文學作品精選全集》。現為專職作家,創辦小禾影視製作有限公司。
為張國榮寫劇本拍片未成傳噩耗
《煙雨紅船》是一個很大的話劇製作,花費3,000萬港元,特邀何冀平為陳寶珠、梁家輝、劉嘉玲量身寫劇本。排練過程中,梁家輝在台上激動得哭了出來,作為演員,他更認同一氣呵成的表演,覺得演話劇比拍電影更過癮。
張國榮去世前曾想與何氏合作電影《偷心》,說他想做導演,第一個劇本希望她來寫,何也答應了,並開始去青島等地體驗生活。當時演員都想好了:胡軍、葛優、斯琴高娃、陶紅、肥肥等。劇本寫好了,卻沒拍成。2003年何氏要去內地拍《天下第一樓》,向張國榮道別,他特別可惜地問:「你真的要走啊?」誰曾想後來卻傳出了噩耗。「也許,」何冀平說,「電影真的拍成,國榮就不會死吧。」
去年她一直在忙《刺馬》,近期剛寫完的影視作品是40集電視連續劇《牛郎織女》,《新白娘子傳奇續集》也會請原班人馬來拍,之後就是期待已久的《新龍門客棧2》了。
喜歡寫作無約束
活在繁華的商業都會,何冀平慶幸自己能夠不受約束地寫作,也曾有老闆要求她保障票房收益,她攤開兩手說做不到,「還好到今天我都沒成為票房毒藥!」
她說她是個追求完美的女人,一生有兩條運的人﹕命運波折,藝運還不錯。一個女人,要家庭要孩子要老公,又要供樓供兒子讀書供SHOPPING花用,還想要生活的質量好一點,就必然有所失了。「目前這樣也不錯,如果沒所失的話,也未必是完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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