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筆而就：不學詩、無以言

梁家輝

　科技發展一日千里，手提電話的功能早已不限於發出和收聽來電那般簡單了。除了短訊、網上即時訊息之外，一個優質的相機鏡頭和記憶體也成了標準裝備，高檔次的產品還可以隨時收看電視節目，此外還有一種不可或缺的功能，就是播放MP3音樂。

　近日看見電視上某手提電話的廣告：一個妙齡少女在公共汽車內聽歌，而一個衣著入時的惡少則站到她的面前，利用手機有意地大聲播放一些情歌，代替一般的搭訕，少女不予理會時，他則改播別的歌曲，纏擾不休，惹得車中其他乘客側目。這時，一個其貌不揚的「電車男」見義勇為，有意無意地用手機播放一首舊歌「奴隸獸！奴隸獸……」替她解圍之餘，還惹得少女嫣然一笑。有論者說這證明了年輕一代有創意，新科技做到一些從前不可能的溝通方法云云，在下對此卻未敢苟同。

　這種借用音樂，憑歌寄意的方法，其實「古已有之」，到底有多古？有一次，孔子在庭院中仰天沉思，兒子孔鯉想靜靜走過，被孔子捉著來教訓：「不學詩，無以言」（論語，季氏）。為甚麼要學詩呢？因為「詩言志」；當時國與國之間的使節、大臣等，每每於往還，飲宴之時，各自點唱一些歌曲與音樂，除了作為聯誼助興之用外，還含蓄地利用詩歌音樂的內容，來表達自己的訊息，對方則採用相同的方法，以點唱來回答。如果知識分子對於詩經（當時的流行曲）認識不深，便無法有效地接收和表達這些訊息了，所以孔子教訓兒子說不學詩、無以言。

　中國讀書人的傳統思想講究含蓄，以憑歌寄意來互通訊息，好處是沒有把話說破，大家都有迴旋的餘地。時移世易，如今在廟堂之上所見，尊貴的議員、大臣等卻往往以語言暴力互相攻擊，甚至大打出手，向年輕人以手機推銷含蓄的表達藝術，實在應該鼓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