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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健 吾
年年難過年年過。這一年,中文大學社會系教授呂大樂推出一冊小書,叫《四代香港人》,討論香港本土歷史中,4代不同港人的「變代」。另外,又有韓江雪為「30世代」所寫的《香港的鬱悶》。每當時間站在甚麼人身邊,人們就會談哪一邊。另一邊廂,又出現了詹宏志談父輩的《人生一瞬》。
《新聞周刊》11月初在中國大城市中,訪問年輕一代的新中產階級,他們是「一胎政策」出台後的「孩子王世代」,一出生就是「恆星兒童」——擁有「父母」和「父母的父母」,合共有「六個錢」包圍著他們團團轉,令他們充分被溺愛,結果成為消費主義下的產物。
早幾年前,《時代雜誌》就把這些未來中產青年當做「Generation Me@China」,說他們可以手執星巴克(Starbucks)咖啡,把頭髮染成日本視覺系樂隊(編按:日系搖滾樂發展出的風格,有誇張的化妝和服飾)的主音模樣,再為尋找「生存的意義」而生活。
美國方面,世代名詞由「Baby Boomer」、「Generation X」、「Generation Y」,發展至最近美國聖地牙哥大學心理學系助理教授Jean Twenge提出的Generation Me,Gen-Me之後又有iGen(即Internet Generation,網絡世代)。
作家威廉.史特勞斯(William Strauss)和尼爾.郝伊(Neil Howe)又把iGen稱作Millennials(千禧世代),但《世界是平的》作者、紐約時報專欄作家Thomas Friedman去美國大學打個白鴿轉,說現在的大學生是Generation Q(Quiet的Q)──說有不少現在的大學生最會在「幕後」做好事──到非洲協助愛滋兒童,參加環保組織……
台灣叫這代的年輕人做「草莓族」,因為他們年輕、穿得帥氣可愛,卻質地柔軟,一捏就紅汁橫飛稀巴爛,經不起壓力。日本又有作家攞屋太一提出「團塊世代」,之後又有「無能世代」、「團塊世代Junior」、六本木族、 太陽族、隱蔽世代、下流青年。韓國則有386世代和白手代。
究竟,世代是如何被命名的呢?
《下流社會》作者,主力研究婚姻社會學和消費社會學的學者三浦展說:「世代命名,大多是由傳媒和市場業界帶頭做起。而當中名字的含義,是會隨時間和用法(多是傳媒、引述報道和在文本中的應用)而改變。」
比方說,上一個世代的人不明白下一個世代的人,或者是總覺得面前的兒女子孫,不像自己年輕時的樣子,便會為了方便理解他們而給予其一個「名字」。「市場學上,給世代一個名字,就代表了解這個『名字』的族群有甚麼需要,在廣告、市場行銷策略針對『一個世代』,從而賺錢去。」三浦先生說。
日本國際大學全球傳播中心的社會學家鈴木謙介卻說:「任何大社會變動和是有事件發生的時候,當中主導社會大多數資源的『中核心』,就會被命名。而基於日本(的學者或傳媒)都不特別喜歡用階級或民族的角度去分析問題,所以就用『世代命名』去表述的情況會比較多。」
比方說,所謂的「無能世代」,是基於1972年在長野縣輕井澤的「淺間山莊事件」(編者按:日本共產黨紅軍因反美而脅持人質事件)後,因「無法改變現狀」,出現了「無力氣、無感動、無關心」的三無主義世代。「無能世代」的日文,是指不論做甚麼都只是沒有用。
直至2007年,日本25至35歲,在經濟衰退時出生的日本人,又被叫作Lost Generation。這又是甚麼?
三浦展說:「Lost Generation不單有點難民化,常為自己找定位,總是徨徨不可終日,加上常用一些容易令人產生『依存症狀』的媒體,如手機、電腦,所以很容易被資訊控制。簡單的謠言或消息就能煽動他們,自我決定能力相對地都不特別好。」
鈴木說:「Lost Generation在青春期的時候見識過泡沫經濟爆破,從而進入一個沒有終身職業,日常生活被網絡和手機所左右的世代。他們未必可以進入日本社會的核心,然而往後的日子,都得依賴他們去支撐。」
世代命名,可能是反映時代,也可能是作家、社會學家炒作的手法。把一堆人命名為一個組織,從好的那邊說,就是正視那群人的存在,從而配合他們的需要──多數是市場上、消費上的需要。但把一個世代的人以幾隻方塊字命名,或從這個文化市場上,看各位「文化掃雪工」如何把為世代、為團體、為族群改名字,就不免忽略個人的獨特性。
當然,世代特質是一種「流動的概念」,把世代的人命名,或是把人歸納到世代中,也不是二元概念。即是,一個團塊世代也可能是一個御宅族。只是,世代的命名,需要的是更了解名字的意含,當中的思想和意識形態。
一代和一代,如果連這個基本概念也搞不真,到第八代香港人,鴻溝也一定不會收窄,一代不明白下一代的問題,會生生不息的下去。因為,要檢視自己,才可以有世代論說。這份勇氣,不是人人都有的。(作者簡介:香港中文大學日本研究系兼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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