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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必之 香港城市大學中文、翻譯及語言學系
我本身是地道的香港人，母語是香港粵語，卻和閩語結下許多不解之緣。6年前我到台灣工作。在那裡接觸得最多的語言，除了「國語」以外，就是閩南話了。可惜那時沒有用心學習，現在我只能聽懂一些簡單的句子和個別的詞語。後來參與中文大學一個大型的研究計劃，對象也正好是閩語。在03年和04年的夏季，我先後到過海南 (海口和瓊海兩個城市)、菲律賓的馬尼拉和馬來西亞的檳城做調查。那兩次到國外調查的印象特別深刻，想借這個機會跟大家分享一下調查的經驗。
語音簡化是語言走向消亡
早在明代，就已經有不少華僑遷居菲律賓，他們很多和當地人同化了。前總統阿基諾夫人便有華人血統。現在的華僑，大部分都是晚清移民的後代，跟早期的移民沒有直接的關係。我們找到一位80歲、在馬尼拉出生的老太太當發音人。馬尼拉的華僑，大都說帶泉州腔的閩南話。老太太年輕時受過教育，除了能說泉州話外，還能說普通話、菲律賓語和一點英語。在閩南話中，泉州話的結構算是比較簡單的。但菲律賓華僑的泉州話好像比大陸本土的泉州話更簡單 (這不是我的判斷，而是由同行的老師指出的)，只有6個聲調。此外，不少詞語已經被菲律賓語的借詞替代掉了。語音簡化、詞匯丟失，都是語言走向消亡的證據。老太太和子姪聊天時，有時用閩南話、有時用菲律賓語，但跟孫兒談話時就只能用菲律賓語了。那次到馬尼拉，我坐在旁邊學習的時間比較多，實際記錄的時間卻很少。
馬來閩南話以漳州腔為主
馬來西亞華僑的結構比菲律賓的要複雜些。吉隆坡一帶主要說粵語 (我記得在吉隆坡機場轉機。跟小店裡的華僑溝通，他們居然聽不懂普通話，要用廣州話)，北部檳城一帶則以說閩南話的華僑為主。當地也住一些祖先來自海南、粵東 (客家籍) 和潮州的僑民。我們那次找來一對60多歲、已經退了休的夫婦當發音人。和菲律賓華僑的閩南話不同，馬來西亞華僑的閩南話以漳州腔為主，記音的難度稍為大一點。一個下午，記音的老師有事外出。在沒有任何人「照料」的情況下，我要單獨向老太太錄取語料。老太太不諳普通話，於是我只好用那幾天學來的、極生硬的閩南話向老太太提問。老太太看來明白我的意思，但可惜我不太聽懂她的回應。勉勉強強在記音簿上記了幾頁。記音老師回來後，看了一下記音簿，說了一句：「記得不錯。」但我知道他馬上為材料複核了一遍，而且作了不少訂正。看來那句「不錯」是安慰大於實際。我的方言調查經驗是這樣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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