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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中的死者頭顱塑像。 作者攝
黃仲鳴
去年暑假,曾作山東之旅,遍遊濟南、曲阜、泰安、煙台、蓬萊、青島、威海和泰山等地。今年,則去了華東,如上海、蘇州、無錫、連雲港、南京和黃山。地方去得多了,檢閱所拍相片,有些竟然不知是何地,要按照片所拍次序,與行程印證才恍然。怪不得有友說:「城市如無特色,不外是千篇一律。」
這話甚含玄機,也有哲理。「千篇一律」的高樓大廈,「千篇一律」的馬路,「千篇一律」的面孔、服飾,「千篇一律」的甚麼廣場;甚至很多的城市都有中山路、淮海路、廣東路等等乜路物路,搞到你也記不到此街此路屬何座城市。好像吾等,每城只逗留多天,去去景點觀光,山山水水、佛寺道觀,全已變成商業化,感覺上無一不是複製。對旅遊,只覺遠離熟悉的塵囂便感興奮。對我這等旅遊者來說,我曾自詡為「走馬客」。
其實,每一座城市都有它的歷史記憶和文學想像。要讀破一座城市,做個「走馬客」絕對不行,一定要深入其中去研究。於是,我由「走馬客」變成「巡城馬」,有股策馬揚鞭之志,將每一座城市的獨特文化細細檢視,鑄入我的記憶,化進我的文字。
換言之,我已像本雅明筆下的「遊手好閒者」那樣,在擁擠的人群中漫步,觀察這座城市及其所代表的意識形態,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保留想像與質疑的權利。除此之外,我每到一座城市,還搜集這城市的地方文獻、筆記小說之類,從中考察這城市的文化意蘊和風土人情。希望有朝一日,寫一部《巡城記》。
例如到了蘇州,我們特意居於觀前街玄妙觀附近,感受當年乾隆下江南的韻味,重溫他征服妖尼的故事。到了無錫,便追尋阿炳的蹤跡;在三國城周瑜號戰船上,看到假扮阿炳的青年,一襲破舊長衣,一副盲鏡,一具二胡拉出《二泉映月》的曲調時,雖然有點「不倫不類」,但很多人不知阿炳的故事,我卻深受感動。又如到了南京,中山陵、雨花台已提不起多大的興趣;夫子廟變得太商業化了,「秦淮風月」也變得太「庸脂俗粉」;反而到了大屠殺萬人坑的遺址,卻勾起我很大的憤慨。
這些,還不是我探尋的目的。歷史記憶畢竟是歷史記憶,我要求更多的是文學想像,一座城市的日常生活。
陳平原在《北京記憶與記憶北京》中說,「假如你想了解某地的風土人情,先鋒作家不行,反而是通俗小說家更合適些。前者關注敘述技巧,表現人物內心深處的掙扎,對當下社會的日常生活太不在意;後者著重講故事,需要很多此時此地日常生活的細節,以便構擬一個具有真實感的小說世界。」對了,這正是我喜讀高雄、江之南等人小說原因。了解一座城市,現代派的作家絕對不能滿足我。
由當初做「走馬客」,到現時的「巡城馬」,我自覺已由一個普通旅遊者變成了一個城市漫遊者,一個特異的旅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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