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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禁用農藥、化學劑來耕種,但此法於農村欲施難行,蔬菜農藥殘留檢測在超市出現,顧客可現場要求對蔬菜進行檢測,以安心購買。
洪巧俊
那天,我去鄉村,正好碰到一位老農肩背噴霧器在菜地裡噴農藥,問老農噴藥之後,幾天拿到市場上去賣,老農說,少則兩天,多就一星期。噴藥之後,這樣少的天數就拿去賣,農藥本來不應該是有高毒、高殘留的,可看放在田埂上的農藥瓶赫然寫著「滴滴涕」。「老伯,滴滴涕不是劇毒農藥嗎?這樣做不怕人中毒?」老伯說:「滴滴涕有甲胺磷劇毒嗎?過去一直是打甲胺磷也沒有聽說過誰中過毒。」
老農的這種意識在鄉村是非常普遍的。因為一時看不到危險,所以至今仍然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農藥污染對人體的最大影響就是長期微量食入後的慢性中毒,一般沒有明顯的特異性症狀,但長期殘留累積在體內的農藥可以誘發基因產生突變,致使癌變、畸形的比例在大幅提高,對人體健康構成嚴重的威脅。
濫用農藥 染污泥土
聽在老家的父親說,這幾年村裡不少人相繼去世,且大都在壯年,有幾位是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在沒有包產到戶前集體勞動時,是經常派去噴農藥的人(當時噴農藥是輕鬆的農活),我懷疑他們的死與常噴劇毒農藥有關。其中一位曾在炎熱的天氣下噴農藥,暈倒被送到鄉醫院搶救過。
滴滴涕等劇毒農藥早在1983年政府就宣稱禁止使用,但在鄉村卻是禁而不止。過去田間有雜草,旱地用鋤頭鋤一遍,然後用鐵耙疏鬆一次,雜草在陽光下曬乾枯死;稻田就用禾耙耘,大多要耘兩次以上。如今為了節省時間,撒一次毒草劑就夠了。化學農藥是農民認為防止和抵禦病蟲草害最快捷有效的經濟手段。
20多年前,我在鄉村種田時,農家肥為主,化肥為輔,因為農家肥是底肥,後勁足,而化肥催長快,農家肥可以改良土壤,而化肥會使土壤板結。可如今沒有幾個農民願意積農家肥,化肥成了主肥,土壤板結,重金屬污染越來越嚴重。鄉村的農藥、化肥污染正處於失控狀態,一次又一次化學農藥的殘留,化肥重金屬的的殘留,使鄉村的土地日益被「化學」了。
疑難病症 癌村激增
世界衛生組織和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研究顯示,一旦人體攝入過量重金屬,不僅會引發胃病、噁心、嘔吐、腹瀉等,同時也會引發血液、肺、腎、腦、胰腺以及骨骼等綜合性疾病。此外,它還可能使人類的免疫系統和神經系統受到損害,甚至死亡,尤其是兒童以及未出生的嬰兒,受到的傷害更大。那些「癌症村」足可以驗證這個顯示。 中央電視台《新聞調查》曾播放的《河流與村莊》。河南省瀋丘縣周營鄉這個美麗的村莊大約從十幾年前開始就逐漸被癌症的陰影所籠罩。這個村是個以癌症多而聞名遐邇的,該村癌症病人多,殘疾及其他疑難病症也很多,村裡失明、聾啞、四肢殘疾的就有50多人。
「癌症村」,一個如幽靈般的名字。《健康時報》刊登了天津市北辰區西堤頭鎮劉快莊村和西堤頭村兩個「癌症村」的報道,西堤頭村5年死於癌症的約有近300人,已患癌症但還活著的有60—80人,而劉快莊村死於癌症的在150人以上。新華社還報道了廣東省翁源縣上壩村這個「癌症村」,曾是一個水草豐美的魚米之鄉,當地民間曾有歌謠流傳:有女要嫁江河村,不愁吃來不愁穿。可如今,上壩村卻成了遠近聞名的癌症村、貧困村。這些「癌症村」的罪魁禍首無不是環境惡化、污染所造成的。
化學煉礦 清河變濁
有一種現象至今沒有引起社會的關注,那就是農村生病的人多了,死亡的人也多了。可以說,眼下的污染程度遠比城市要大,不斷在惡化的生存環境,使農民的健康受到了極大的威脅。
不久前,我寫了《還有多少土地讓我們眼裡飽含淚水?》一文,標題來自於艾青的這句詩:「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該文說的是湖北監利魚米之鄉遭釩污染,近千人患嚴重皮膚病,出現奇癢破皮潰爛症狀。金秋十月,監利縣三洲鎮的田野裡,雪白的棉花早已炸開了桃,等待採摘,但這裡的棉農卻在田埂上徘徊,不敢下田採摘。棉農史強一邊在大腿瘙癢處使勁撓抓,一邊搖頭歎氣:「這棉花不敢要了。只要一下地,全身皮膚就會瘙癢,然後一塊塊起泡潰爛。」老醫生饒自立說,他從醫40年,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群發性皮膚病。男女老幼近千人同時就醫,嚴重者轉往縣醫院,動輒花費上千元,給許多農民增添了經濟負擔。這個曾經美麗富饒,盛產魚米之鄉,如今草木枯萎,飲水變鹹,清河變濁……(2008年10月14日《長江商報》)
為什麼會這樣,是當地政府「引狼入室」。報道說,2006年,該鎮搞不清楚釩的危害時,把釩冶煉項目作為招商項目引進。因當地釩廠煉出的礦物能賣出天價,致使監利縣投產和在建的非法釩冶煉廠達9家。
那些污染環境的工廠,在城市的生存成本已是越來越高,一旦污染環境,就有遭受關停的危險。所以這些有重要污染源的工廠就紛紛逃避到鄉村,鄉村成了他們躲避風險、攫取暴利的地方。在鄉村,不需要像在城市裡那樣花大筆投資治污染。儘管釩廠煉出的礦物能賣出天價,當地人稱是「淘金廠」,但沒有投資者花錢治污染。他們又不在這裡長期居住,賺了錢到環境優美的城市買別墅住。
化學這個詞,在鄉村很少有人提起,只有那些已讀中學的孩子在學校上化學課時才知道,但他們回鄉村後,化學這個詞早已忘在腦後。其實,化學在鄉村幾乎是無所不在,鄉村的化學越來越濃化。
那是去年的夏天,我陪一位朋友去釣魚,朋友去釣魚,我卻與養殖戶聊了起來,我問他還用不用孔雀石綠?他坦誠地對我說還在用,2005年5月孔雀石綠列入了《食品動物禁用的獸藥及其化合物清單》,怎麼還用?理由很簡單,價格低廉,在水霉防治方面又找不到替代藥品。他告訴我養殖戶至今還在廣泛使用。也就是說這種致畸致癌、致突變作用、對人體危害較大的孔雀石綠,我們卻在吃魚時仍攝取。
昨天是蘇丹紅、吊白塊、孔雀石綠、瘦肉精,今天是三聚氰胺,明天又是什麼呢?鄉村的那些有毒蔬菜、有毒糧食、有毒水果早已「包圍」了城市,並滲透到城市的每個市場。你可能吃的是噴灑了甲醛溶液的米粉,用亞硝酸鈉醃製的腐爛豬肉,用膨大劑澆灌的西瓜,用激素催長的蔬菜,明礬催熟的鮮桃,含有孔雀石綠的水產品……
都巿和鄉村,都是我們棲居的空間。多年來,無論是環境污染,還是水污染,我們的政府大多把眼光聚焦在城市,而很少關注農村的生存環境。那些污染工廠如今也從城市大轉移到了鄉村,城市污染少了,鄉村卻污染多了。鄉村的生態環境惡化了,城市的環境能不受影響?城市在鄉村包圍中生存,城市的災難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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