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羽
說起「三味」,讀書人會立刻聯想起魯迅的名文《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但何故曰「三味」?魯迅在文中並未交待。
我在寒齋翻書,翻來翻去,未能找出確切答案。詢之文壇前輩某老,答曰,可能是新典,待查後告我。再詢之研究魯迅的某友,說:曾見報刊上有人寫過兩三篇文章談此,有本研究魯迅的書中也提到過,說法不一。有的說指稻、粱、粟,食之「三味」也;有的說指時間,早、中、晚,云云。這個答覆使我覺得對「三味」之典,粗具眉目。但仍感雖漸至佳境,畢竟尚未覓得真諦。
於是又致電舒蕪先生請教。舒老很快寄來一條材料,是李淑《邯鄲書目》(《增廣詩句題解彙編》引書)中的一段話:「詩書,味之太羹;史為折俎;子為醯醢:是為書三味。」這段話屬於「之乎也哉」之類,譯成白話文,就是——「詩書是肉湯汁;史書是切肉;子書是醋、肉醬:這就是書的三味。」舒蕪先生註明,《增廣詩句題解彙編》見於《人民日報》1981年10月7日載玨人的《書的「三味」》一文。此書、此文,我均未讀過。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很有點讓人敗興的考據癖的,譬如曾斗膽「太歲頭上動土」,作過《「萬歲」考》,最近還「直心」不死,想作《太上皇考》、 《歷代皇帝臨終遺言真偽考》之類。但是,對於「三味」,我卻不想作考據文章:一是時下炒紅學冷飯者大行其道,門庭若市,研究魯迅不逮遠矣,再去搶他們的飯碗,非所計也;二是中國的古文獻太多,倘有時間,慢慢在書海中尋覓,常常能找出驚人的然而是大煞風景的材料。例如,從馬王堆出土的古籍可知,《紅樓夢》中常常掛在先生、女士嘴邊的口頭禪「勞什子」,在2000多年前,原稱「勞實」,有房中術之意。嗚呼!這大概真要讓曹雪芹老先生培養出來的為數頗可觀的專家、學者大感意外了。誰又能知道,若對「三味」詳加考據,會「烤」出什麼特別味道來呢?不學如我,還不如就此卻步,拉倒。
其實,有考據癖的人,畢竟是包括筆者在內的少數在線裝書堆裡向古人要稿費的「書蟲」——美其名曰學者。對於一般讀者來說,知道歷史上曾經有個「三味書屋」,「三味」可能有種種典故,而更重要的是,知道有位從「三味書屋」中走出來,走向更廣闊的人生,飽嘗人間的酸甜苦辣,最終成為偉大的文學家的魯迅,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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