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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貴選認為尋找每一張年畫，背後都有一段故事，見證著他和年畫的緣份。背景的這幅《三字經》年畫是清末楊柳青的作品，有擅畫人物仕女的名畫家錢慧安之風，十分罕見。
文：陳慧敏
正月將盡，為慶祝農曆新年而掛上的年畫和裝飾，是時候「功成身退」。離不開寓意吉祥主題的年畫，節日一結束，人們便任它隨歲月飄零，大家都習以為常。新的年畫，明年又貼上。
木版年畫看似俯拾皆是，有人甚至以為微不足道，但在收藏民間木版年畫20多年的收藏家陳貴選眼中，這些年畫不單單是節日的點綴還展現了不同時代、不同地區的民俗色彩，更蘊藏了中國博大深厚的傳統文化，所以他努力從各地收藏木版與年畫，搶救逐漸消失的民間藝術。
「從前年畫的構圖和雕刻，盡顯傳統民間藝人的高超技藝，並非現在大量生產的商品化年畫可以相比。」來自遼寧省的陳貴選，月前帶了其部分的年畫收藏來港參加古書展，原來喜歡收藏典雅古樸線裝書的他，偶然從古籍接觸到色彩繽紛的木版年畫，為之著迷。「線裝書與年畫，同是中國傳統的木版印刷品，書內有時候印了一些色彩鮮豔明快的年畫，高超的技藝和凸出的視覺效果令我著迷，加上深厚的民俗文化內涵更令人愛不釋手。」研究與收藏年畫的興趣因此展開。
年畫主題 多不勝數
以中國發明的雕版印刷技術印製的年畫，在中國的歷史悠久，早在漢代就已出現門神年畫的雛形，隨著佛經版畫在唐代流行，各式各樣的民間年畫在宋朝大盛。
年畫的題材包羅萬有，陳貴選收藏民國以前的年畫，就有2,000多幅，除了我們熟悉的門神、慶祝新年的年畫外，祝福夫婦新婚的麒麟送子喜畫、慶祝福壽吉日的百壽圖、古時貼在大樑上的避火圖、發揮性教育功能的春宮圖，母親通常會將這種描述男女交合的年畫，貼在給女兒的嫁妝籠底上、向上天言好事的炷王圖、貼在茅廁門上的糞神紙馬、慶祝冬至的「九九消寒圖」、以及端午節時張貼的「鍾馗打鬼圖」等，房屋庭院的每個角落，都貼上不同的年畫。貢尖、三裁、斗方，形形式式的年畫，各具不同的功能，凝聚了昔日民間的生活點滴，充滿了民間嚮往生活美好的祝願。
「木版套印的年畫，要製作精美，除了木版的雕刻要精緻生動外，著色的時候也十分講究技巧。」陳貴選解釋每刷一種顏色，就要用一塊木版，年畫的顏色愈豐富，代表所需刻版的數目愈多，套印的次數也隨之增加。如果稍有偏差，畫面顏色便混淆不清，因此畫版、刻版和印刷手感的精準度十分講究。
建國後主張人們破除封建迷信，「新年畫」應運而生，傳統年畫的主角均換上精神奕奕的勞動人民，突顯其英勇健康的形象，傳統豐衣足食的祝願，亦換成「菜綠瓜肥產量高」、「勞動換來光榮」、「人民公社力量強」等，充滿濃厚的時代特色。這種年畫有很強的藝術表現力，但存世量不多，因而極受藏家的重視。
精誠所至 金石為開
提及收藏的新年畫，陳貴選笑言背後有一段難忘的經歷。原來他有一位住在著名年畫出產地山東濰坊市楊家埠的朋友，收藏了一系列新年畫。陳貴選即使多次從遼寧跑到山東遊說，對方仍不願意割愛。
「我沒有放棄，一次到山東找他，下車遇上大雨，我沒有帶傘子，只好冒雨直接跑到他家。」他笑說雖然狼狽，但這一次朋友終於被他感動，答應將這批30、40張新年畫讓給他。「這一次可能上天也被感動了，我開心得不得了，但也沒有忘記自己滿身雨水，小心翼翼地將這些得來不易的年畫藏在懷裡，免被雨水沾濕弄破。」
難得珍品 千金不換
對自己心愛的藏品，即使面對誘惑，他卻是堅定不移。有一次在北京遇到一位山東人，他帶了一塊雕刻非常精細的大型刻板，原本打算送給博物館，但博物館不收。陳貴選看見這塊光緒年間雕刻而成的「東漢二十八宿葵花亭赴考文武狀元全部圖」，構圖複雜，精雕細琢。為免失之交臂，他立刻花高價買了回家。
「後來這位賣家打電話給我，說山東有人願出雙倍價錢。後來更有一個北京人知道消息，三番四次出價，願意出20,000元換取這塊木版。我當然沒有答應，因為這塊刻版非常精美罕見，賣掉他就等同出賣我的靈魂一樣。」
保存與傳揚 木版年畫受重視
各具特色的天津楊柳青年畫、蘇州桃花塢年畫、濰坊楊家埠年畫、河南朱仙鎮年畫，以及河北武強年畫，被譽為中國重要木版年畫產地的代表，在上世紀80年代卻日漸式微，陳貴選對此十分感慨：「聞名於世的日本浮世繪，曾深受中國桃花塢木版印刷年畫的啟發。浮世繪現在被視為日本的藝術象徵，反觀中國年畫卻逐漸沒落。」清末和民國時期戰亂不斷，加上一年一換的傳統習慣，亦令不少充滿特色的年畫湮沒於世。年畫技藝都靠口傳心授，隨著老一代藝人的老去，年青一代的青黃不接，傳統技藝的承傳亦出現斷層。他笑言自己要更努力，奔波於城市的古玩市場和鄉村的百姓家，鐵鞋踏破，為的是得到一張張歷經滄桑的年畫。
「幸好木版年畫已被納入中國民間文化保護工程的其中一個項目，得到國家重視，加上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將申報年畫成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我對木版年畫的發展還是非常樂觀的。」他指年代久遠的木版和脆弱的紙張都不易存世，單靠一己之力難以妥善保存，希望博物館或其他年畫愛好者能合力保護這些民間藝術瑰寶。「我還準備出版關於年畫的書，讓更多人認識豐富多姿的年畫，感受其獨特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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