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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樓先生與學生分享經驗。
文、攝：呂瑋宗
本港新高中學制於今年9月正式實施，在新學制中有24個不同科目，其中「視覺藝術」（visual art）這冷門學科令很多學生和家長都避之則吉，有報道指，部分出版社因成本問題，不願意印製有關教科書。香港經常被批評忽視對學生視覺藝術的培育，令本地年輕人缺乏審美能力、創意及批判思考。雖然新學制提倡多元創意，但成果又是否真的如此樂觀？
這百多年的中西文化衝擊，累積了寶貴的文化內涵及跨文化視野，所以香港其實擁有得天獨厚的文化背景來發展視覺藝術。在莘莘學子開學選科前，視野版便找來與香港淵源甚深的雕塑家文樓，從他對香港「愛恨交纏」的感覺和經歷中，前瞻香港視覺藝術的未來。
70多歲的文樓先生身兼多職，不但是香港美術家協會及香港雕塑家協會主席，也是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名譽會長及香港康樂文化事務署藝術顧問，尖沙咀柏麗購物大道手部雕塑《請》就是他的作品。文樓雖在內地出生，但來港定居已有半個世紀，他曾赴歐美考察，早前在北京工作，近年再回流本港。最近，他在浸大視覺藝術院一個講座中表示：「探索、回歸、再探索，在未來，香港視覺藝術必須建立自己的特色和學派。」
為藝術 義無反顧
「我一直是全職的藝術家，靠藝術工作來過活，雖然我曾經在大專院校教書，但只是兼職的『時鐘』教授，而生活也從來沒有問題。」在港人的「傳統」目光中，藝術家一向被視為難以「搵食」的職業，學生在學校選修科目時，也每每因現實問題而卻步。文樓表示，只要藝術有理念及目標，一定可以賴以維生。
「我對視覺藝術的理想，就是要令香港人創立自己的style（風格）。」文樓表示，身為中國的藝術家，作品必須有中國文化的精神和思想，擁有與中國一脈相承的傳統。「不過，時至今日，藝術已成為國際語言，是全球人類的溝通方式，我們不能只把眼光放在本土。」因此，他認為，新一代的藝術家要以中國傳統文化為「底子」，放開懷抱吸收西方的文化和現代化技術，才能把香港藝術帶到國際、把中國藝術推向世界。
「香港其實擁有優良的藝術文化土壤，一度吸引很多國際名家匯聚，但本土藝術家卻一直未能建立本身的個人風格。有人說香港沒有自己風格是因為地緣問題，但我卻有疑問—搞藝術又不是搞地理，與地緣有甚麼直接關係？在幾十年前，我曾在香港定居及發展，但我卻很失望，所以才決定到北京發展。」
藝術心 香港情懷
文樓表示，早年香港社會對藝術工作的支持不是很多，但始終養活了他幾十年，所以與其說他是「失望」，不如說是「失落」。「當年，香港的最大問題就是政治環境轉變，回歸前的香港前途未明、港人身份模糊，種種憂慮和不清晰都干擾了藝術家創作思路及靈感。」他表示，回歸前堅持他不申請英國國民（海外）護照，在埃及邊境過關時，關員竟不認識他手上的「CI」（身份證明書），一度把他扣查。「我生於華僑家庭，自小對身份認同的概念很模糊，令人有一種空虛的感覺，所以決定到北京發展，希望可尋回『中國人』這個身份。」
文樓離開香港後，在北京中央美術學院教了十多年書，指導研究生，這些年來總算實現了他的部分理想。他表示，香港人不懂推動藝術，但北京人卻不吝工本，給他設置最好的場地和配套。「這些年來，我把全國優秀的學生都帶上國際舞台，我把自己在香港的碰釘經驗與他們分享，把中西溝通、交流的經驗傳授給他們。」內地的藝術界，形容他是「文化正道」，是帶領中國藝術學生走向公共領域，把中國的人文精神和創造力帶到亞洲的重要人物，建立了具自己特色的風格，破除傳統形式，以現代化的方式表達中國文化，令作品與時人的都市文化經驗呼應。
「雖然十多年來不斷得到內地藝術界讚許，但我始終是香港人，縱使香港很多東西曾令我失望。北方天氣太冷了，還是喜愛南方的和暖。」
回家 建立香港學派
當日的講座吸引了不少本地視覺藝術學生，文樓透過圖片和影像，分享香港和北京多年創作心得。「要建立本土風格的藝術特色，工藝便要不斷提升，把『雕塑』提升為『文人雕塑』，把藝術工作昇華為文化工作。」
文樓表示，國際藝術水平十分高，香港人要突圍而出並不容易，要勝出便要展示本身的獨特優勢。「我本來是修讀建築的，後來才研究雕塑和繪畫。我發現，立體和平面的技術是互通的，從二維到三維可說是一種空間互換，簡單說就是把繪畫的構圖技巧注入雕塑。」他現時主張以雕塑為主，繪畫為輔，構思及起稿可以由平面開始。「我們也可以中國文化作題材，但使用西方的物料和技術，妙用黑白對比、直線與曲線的反差，把中國主題變得立體化。」
「竹是我最喜愛的主題，竹在中國傳統文化代表爽直、謙虛和君子風度，創作雕塑作品時先用筆畫繪圖，再三修改結構造型後，才製作立體模型，可用紙皮、金屬為材料，最後才開始打造最終完成品。」文樓表示，中國曾經擁有高超的鑄造技術，但在文革期間失傳了，今天便從西方重新引入，分別為各「竹葉」部件進行打磨，最後才一次過拼合和上色。「西方主張善用化學知識，清潔接口位時使用鹼性物料和熱水。」
給香港學生的貼士
「真正的成功，還包括如何把實在的作品轉化為抽象概念。」香港人思考力強，又充滿創意，比很多地方的人懂得靈活善用西方原則和傳統文化，最大的賣點便是跨越中西文化，充當文化交流的橋樑。「教學生時，我會在第一堂教他們喝咖啡，因為西方藝術家的生活離不開咖啡和茶。」
文樓在北京時，曾和幾個教授進行為期一周的學術研討會，研究中國藝術的未來之路。「想進步，得出結論，要訣便是要快，要善用西方化學知識，以鑽研金屬色素和加工技巧。台灣的藝術發展比香港早起碼30年，單單是技術也比我們快至少20年。」文樓表示，他其實很驚訝香港現時已有視覺藝術學院。「香港地方細，人工高，當年政府不支持我們，藝術家要甚麼，就沒有甚麼，我等西九文化區也等到頭髮全白了。」
「我希望把精髓傳給下一代，藝術是時空產物，用手和眼畫畫只是低層面視覺藝術，高層次具創造性的，必須包含時代民族風格，從中衍生個人風格，每位大師都是千錘百煉。我認為，即使我做不到，也希望有接班人做到，希望我的經驗能令其他人的路易走一點。」香港藝術工作環境不斷改善，對視覺藝術有理想及承擔的新一代，有勇氣忠於自己興趣、投身藝術工作嗎？
目前，香港已有許多大專院校提供視覺藝術教育課程，由於未來新高中課程包含有關科目，不少中學、小學亦已率先試辦視覺藝術科，把原有的美術課範圍擴闊，讓學生接觸雕塑、拍片和數碼繪圖，以盡快迎合未來社會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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