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偉雄 作者簡介:生於1989年,有幸趕上一個大時代的尾班車。喜歡文字創作,喜歡將一個個陌生的字拼貼成故事。相信童話,相信在冬夜裡會有奇妙的事發生。我不想給自己太多的詮釋和注腳,畢竟我們都還年輕。
是的,從那時起,那場浩大的運動開始了。
首先消亡的是雙腳。
「透過聖經,你們就可踏遍世上一切的地方、遊歷每一個城市。因此,你們根本不需要一雙腳。」
於是,從那時起,K城的市民都沒有了雙腳。他們不出外,不旅行,甚至不去探望朋友和親人,只是日日夜夜地透過那部聖經去體驗世上其他的文化、見識其他地方的風光名勝和接觸彼此。
K城的街道變得死寂,整個K城彷彿是一個癱瘓了的人─殘存著呼吸,卻沒有了活力;剩餘著貪婪,卻沒有了意志。「朋友」和政府對此卻很高興,他們說那部聖經將K城的市民彼此間的距離拉近了,也將K城與世界緊密地連繫在一起。
是的,有那麼的一瞬間,K城彷彿是世界的中心─當然更多的,只是心中的虛像。
「天涯若比鄰。」他們陶醉在自以為的勝利中,卻不知道K城的衰落已經降臨。
接著消亡的是雙手。
「透過聖經,你們就可完成所有的工作,做每一件你們想做的事。因此,你們根本不需要一雙手。」
於是,從那時起,K城的市民都沒有了雙手。他們不工作、不做事,盲目地相信那部聖經並將一切事務托付予那部聖經。
「將你們所有煩惱和工作都交托給聖經吧,它自然會給你們引路。」
由於不用工作,K城的市民都變成了飯來張口的廢人─不事生產、沒有貢獻卻只會索求的寄生蟲。「朋友」和政府對此很滿意,他們說那部聖經使K城的市民從勞碌的工作中解放,得到了住在伊甸園般的快樂自在。
是的,有如天堂的感覺。然而,K城的市民當中誰又曾到過天國?沒有,一個都沒有。那麼,誰又能說這就是天國?或是,這根本只是進入地獄前的候機室?
之後消亡的是身體。
「透過聖經,你們就可滿足每一種慾望,得到一切的所需。因此,你們根本不需要一個身體。」
於是,從那時起,K城的市民都沒有了身體。他們不饑餓、不口渴,沒有渴求、沒有慾念,也沒有爭逐的野心,只是時時刻刻地待在聖經前頹唐地吸吮所需的營養,彷彿他們想要,也只需要的只是那部聖經而已。
K城的氣氛變得庸懶,到處充斥著腐朽的氣味和敗壞的樣子,整個K城猶如一潭死水。「朋友」和政府這次更是樂透了,他們說K城的市民終於從千萬年來拘束著人類的慾求和野心的羈絆中釋放。從此無慾無求,跳出三界,不列五行,到了涅槃般的境界……
再之後消亡的是腦袋。
「透過聖經,你們就可認識所有的真理,得到每一種知識。因此,你們根本不需要一個腦袋。」
於是,從那時起,K城的市民都沒有了腦袋。他們不分析,不想像,不思考,成為了沒有自由意志、沒有判斷力、沒有意識的呆子──他們成了那部聖經的奴隸,甚至,只是工具。「朋友」和政府在他們捨棄自己的腦袋前,涕淚縱橫地吐出了最後一句話:「這是世界大同的景象,這是天國降臨的時候呀!」
然而,天國並沒有降臨,來訪的只是一群戴著天使面罩的魔鬼。在那面罩之下,隱藏著自地獄而來的憎恨、怒火和絕望。
最後,K城的市民都只剩下一張痴痴的、呆滯的臉,一張沒有表情,沒有喜怒哀樂的可悲、可笑、可恥的臉。
所有的市民都滅亡了,政府也滅亡了,「朋友」自己也滅亡了,一切都消亡殆盡了。從此,K城變成了一座空蕩、寂靜的死城。
是的,那就是那場浩大運動的終結,也是K城的終結。而只有我,只有我這個倖存者避開了這一切,也見證了這一切,並將K城這一段可怕、可悲的歷史記錄了下來。
跋
我想,每個人心中也有他們自己的一部聖經─不一定是成章成節的書頁,可能只是一些他們各自的做人準則。這本來是相安無事的,但有一些人不知何故硬要將自己的一套準則應用到朋友身上,或更可怕的是,到整個社會、國家、民族。而這樣做的後果,往往是災難性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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