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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黃納禧 圖：驕陽電影
至今拍過三部長片，首兩部就曾分別競逐康城金棕櫚獎及入選「一種注目」單元的余力為，有這樣的成績，無論對自己或觀眾來說都恰似是種信心保證；然而在去年的第65屆威尼斯影展中，他的《蕩寇》作為唯一入選金獅獎競賽的華語電影，反應卻出奇的差，不得不令人去追問一個原因──有人說他只顧影像，劇情與角色亦堪稱勉強，破碎敘事更是致命傷……多方面的批評，記者更關心的，是余力為到底有什麼看法？
偏愛類型片
以1999年一齣《天上人間》為起點，令不少人將余力為定性為拍攝反映社會現狀的「寫實派」導演；到《蕩寇》挾黑幫爭鬥類型化片種之名重新上路，很大程度上是出乎了觀眾的預料。「但其實我一直都想拍類型化題材，只是一早給別人感覺不是拍類型片的導演。」所以《蕩寇》完全是一次嶄新的嘗試，而且是一個很大型的計劃，余力為說。
6年前（正是次作《明日天涯》入選康城「一種注目」單元之年），余力為首次抵步巴西聖保羅市，即被該處的城市景觀所吸引，如電影中所見混雜而高低起伏的都市建築，夜間有如港式的霓虹閃爍，都使他起了在此拍片的念頭。後來一宗轟動的巴西新聞，促成了《蕩寇》的誕生。
「我參考了一個姓羅的人物原型，他是南美的假貨大王，一直籠絡巴西政府官員，生意做得好好，後來巴西政府想取締他，最終將他逮捕。這是一樁真人真事，因為這個姓羅的華人跟傳統黑幫背景不同，所以我很喜歡這個人物。他12歲時就移民到巴西，初時跟爸爸媽媽賣地攤，並沒有一個好傳統的黑幫組織背景，因此他很脆弱；後來他開始假貨生意，都是要上靠政府、下靠工人，我正正就是看中了他的這份脆弱性。」
余力為於是開始撰寫劇本，也請了個巴西編劇，他一邊寫下劇本的主線，就由巴西編劇為他豐富骨架，在有關巴西的細節部分補充及修正，結果創造了野良（黃秋生）這個假貨商人角色，有聖保羅市、黑幫背景、貪污賄賂、來自亞洲的偽電子產品取材真實的故事背景，也有與兒子麒麟（小田切讓）、愛人等關係的虛構元素。
破格魔幻 尋求變奏
「我很喜歡商業化、類型化題材，但更大的挑戰在於如何超越前者，或者從前人積累上創新與變奏。」但其實類型電影就是電影人為了實際收益，針對觀眾喜好的影片而大量模仿製作的成品，是一種相對穩定的模式，說表現的方法有高低之分，但創新的必要又有多大？
「香港是類型片的搖籃，出產了很多出色的類型片，如動作片，但近年似乎都失去咗重新探索如何innovate（革新）類型片的能力；而且我認為類型片更重要的是情懷，怎樣令人從一個老生常談的故事中感受到另一種情懷是十分重要的。」
而他革新的方法正是魔幻化的表述。
以定鏡與物像打破黑幫片向來動作先行的急速節奏，電影中不得不令人由衷讚美的具層次的色調分布，從麒麟住處遠望湛藍的天、因鮮紅而誘惑的夜總會、泥青的監獄殺戮戰場；聖保羅市內的紛陳與在熱帶雨林中催生的神秘氛圍，鏡頭以內都足稱十全十美。
「我想嘗試將類型片魔幻化，在一個香港類型電影傳統下做點新的，當然觀眾接受與否就見仁見智。只是我覺得無論反應好壞都是要做（革新），否則如以前『實打實』的動作鏡頭已經走到盡，被人看厭，因此革新是必要的，而電影本來就是需要具探索性的。」
「在動作上我也想再做多些。」電影中最特別的莫過於小田切讓在斷橋上與敵人的刀光劍影，這近乎超現實的一幕，余力為也下過一番心思。「電影中的斷橋、夜照、一些偶爾出現的倒照其實都是來自一個保麗萊攝影師的作品，我將他的相片加工、動畫化，嘗試在電影中建立另一種的影像及美學系統。」
沉澱與開拓
「不過如果現在看來，在魔幻化與類型化之間當然可以做得更有機、更完整。」余力為直言，當天用以參展的版本，本來就是臨急就章完成的，結果觀眾的反應劣多於優，多少令他感到遺憾，不過他亦在參考意見後重新剪接，即將在香港放映的版本，他認為在敘事、影像、內容之間都較為平衡。
「最終平衡與否真的見仁見智，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後悔；何況在影像系統革新之外，我還想在電影中表現一種更深層、更有當代寓言性的效果，就是戲內的黃秋生，一個在黑幫中最世俗的人最終都會尋找到精神上的真實，他最終都得承認自己生活在一個即將結束的舊的世界，應該由新一代人去追尋自己的生活。」
「戲中出現的白虎正是大自然的象徵，也是一個形象化的符號，見證了野良營役的一生終在森林內結束。」
《蕩寇》在香港成績如何，到底是未知之數，與前作唯一不同的是，《天上人間》及《明日天涯》縱然不能在本地受落，至少都獲得了外國觀眾的認同；反觀今次連在外也未能開花結果，這會否是一份很大的挫折？
「拍攝《蕩寇》挫折感很大，但這份挫折感並非在創作上，而是最初將整個計劃的規模定得太大。」
「今次的經驗令我學習了許多，因為這個拍攝計劃對我來說是目前最大型的一次，工作團體來自三地，資金投入多，製作時間亦很長，而且是以美式的方法運作，在限制工時的同時，又要駕馭各種團體，是一次很艱難但很好的經驗；以往拍電影自己的主導性好強，今次由製片方主導製作，也是我的第一次。」
「所以今次完成後有頗大的挫折感，是明白到自己在電影工業上的不足，亦感覺在這階段中有點太『硬拚』了，但我相信每個創作者總有挫折感，才能完善創作上的追求。」
場地提供：MEGU餐廳
上映日期：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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