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Q84」現象沸騰 村上春樹使出版業界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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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上春樹的超長篇小說《1Q84》於5月29日面市以來，銷路氣勢如虹。第1、2卷發行第2周就突破100萬部，至6月22日是145萬部，以純文學來說，這是史無前例的銷售趨勢，引發了「村上效應」，相關書籍、音樂、美術的販賣額也隨着激增，成為沉寂多時的出版業界起死回生的引爆劑。

　然而村上說：「重要的不是銷售數量，而是傳達方式。」

主題是宗教．暴力．純愛

　第1、2卷合共1055頁的長篇大作，故事以1984及1Q84這兩個世界為舞台。主人公是補習班的數學講師天吾，以及健身中心的女教練青豆，二人同是天涯孤獨人，在小學時代邂逅了一瞬，從此不再相逢，這段純愛卻構成了悲戀。

　故事以村上最拿手的雙線技法進行，奇數章是青豆，偶數章是天吾。青豆表面上是健身教練，背地裡是「冷面女殺手」。另一方面，天吾雖是數學講師，他的終極目標卻是當小說家。

　村上曾經宣稱，他的新著是向英國小說家喬治歐威爾的近未來科幻小說《1984》致意。以《1Q84》（日語的Q讀音與9相同）給自己的小說命名，意即1Q84是個混沌的世代，因此也可稱作「近過去小說」。《1Q84》的主題是村上近年所關注的新興宗教、兒童虐待、家庭暴力等課題。作者有意識地製造大量謎團，卻又不給答案，在在顯示出村上給讀者留下思考空間的一貫寫作手法。

　故事從一開頭就以充滿謎團的懸疑手法展開。青豆坐在計程車上聆聽捷克作曲家耶納傑克的小交響曲《Shinfonietta》（註1）。當時她正趕時間要去完成「替天行道」的殺人工作，為了避開首都高速公路上的塞車而從太平梯爬下來時，她已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那裡的警察制服改變了，天空有兩個月亮。

　於是青豆把那個世界喚作「1Q84」，而Q是代表問號的Q。

　另一邊廂，天吾受到相識的編輯所委託，充當一篇名為〈空氣蛹〉的投稿小說的槍手（ghost writer）。那是17歲神秘美少女Fukaeri的作品。在整理及改寫文稿的過程中，天吾陷入了故事的意境。後來小說獲得新人獎，空前大熱。隨後天吾身不由己地被捲入小說的情節，闖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空氣蛹〉描述的是在新興宗教的公社長大的少女故事。某夜，從一隻瞎眼的山羊口中跑出了一群稱作little people的小精靈。少女憑本能察知危險，從教團中逃了出來。其後，天吾曉得那部小說是Fukaeri的真實體驗。教團是實存的，在little people的操縱下成為邪教組織。逃出教團的Fukaeri得到天吾當合作夥伴，把小說送出世間，並策劃如何打倒little people。

　村上春樹曾經收集地下鐵沙林毒氣事件的受害者證詞，在1997年發表了《Underground》（編按：台譯《地下鐵事件》）這部紀實文學作品，在《1Q84》中出現的邪教組織，顯然是以奧姆真理教為藍本。

　同一時候，青豆接到殺人組織的委託，要她殺死教團的首領，亦即Fukaeri的父親。他涉嫌性虐待女童，包括親生女兒。青豆的殺害手法是成功的，然而教主在臨死前留下預言：「只有你死，天吾才能活下去。」

　青豆領悟，她無法逃離1Q84這個世界，為了救天吾，她不得不選擇自我了斷。而天吾為了尋找那個有兩個月亮的世界，最後作出「尋找青豆」的決心。

　在最後階段，青豆買了一顆橡樹。那是她的人生象徵。而對天吾來說，他的橡樹就是美少女Fukaeri……

你的天空浮現幾個月亮？

　讀者在閱讀《1Q84》後，或許會產生「什麼是混沌？誰是little people？青豆就這樣死去了嗎？失去教主的公社如何應變？」等等疑問。

　由於《1Q84》第一卷註明是記述4月至6月，第二卷是記述7月至9月這半年間所發生的故事，而且留下許多伏筆，因此大家期待還有下文，就像出版前作《發條鳥年代記》那樣，過了一段時間又會出續集。

　針對這個問題，村上作出模棱兩可的答覆：「以後要怎樣做，我會好好地想。」

　《1Q84》面市後，日本媒體競相報道有關的熱賣情況，學者及文藝評論家們紛紛寫書評發表讀後感，各有各的解讀方式，各有各精彩。就連官方NHK電視台也在「早晨日本」節目及晚間新聞中特別報道。加上村上這回高調地接受《讀賣新聞》（註2）的專訪，對於促銷更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在訪談中村上說：「十年多來，我都在旁聽奧姆案的訴訟審判，嘗試想像原信徒死囚那種一個人被遺棄在月球背後的心境。那就是這部作品的出發點。」

　針對奧姆真理教一案，村上表示現代社會面對「倫理」這個重大課題，應從罪案的受害人及加害人兩邊的觀點來釐清現代的狀況。他也企圖書寫他那個時代的精神史。

　「作家的角色乃是創立一種足以對抗原理主義或某種神話性的故事。現在是網絡上『意見』泛濫的時代，任誰都可以透過blog來提出不負責任的意見，匿名的惡意在網上結集，所以『物語』更需要額外的力量去抗衡。」村上說。

　《1Q84》的書帶上標出一句隱晦的話語：「一步也踏不出心靈外面的事物，在這個世界是不存在的。從心靈踏不出去的事物，別的世界就在那裡創立起來。」

　然後，在書名的抽象空間裡，加了一句撲朔迷離的小題：「你的天空裡，浮現了幾個月亮？」

　即便讀完全書還是摸不着頭腦的大有人在。然而就如文藝評論家清水良典所分析的：「村上是有意識地製造謎團的。他在作品中不給予解答。只要讀者覺得那是謎團而投入去讀它的故事，這部作品就算成功。」

　究竟little people 是何方神聖？ 除了在Fukaeri的小說〈空氣蛹〉裡出現之外，從頭到尾都沒亮相過，然而它們卻有巨大的權力去操控那個邪教集團，令人毛骨悚然。

　不過，書中有說明little people相當於歐威爾的《1984》裡出現的Big Brother（獨裁者）。據說Big Brother是以斯大林為原型，擁有使世人不幸的巨大權力。

　熟悉村上作品的文藝評論家土居豐說：「青豆和天吾長久以來互相思念。每個人都有一段初戀的記憶，讀後那種感受復甦，懷舊感油然而生。它引發讀者憶起忘卻了的感情，回想本來的自己，這就是村上文學的魅力。」

　讀者可以互相推測「那個比喻是這個意思」，而解謎正是閱讀村上的樂趣之一。

　這部小說是村上的野心之作，第一部以第三人稱寫作的長篇，情節絲絲入扣，人物造型栩栩如生，跟以往的創作手法完全不同，然而亦不失村上作品的基本風格和特色，包括大量的音樂、文學（融入契柯夫、G．歐威爾、杜斯妥耶夫斯基、海明威等文學遺產）、料理、名牌商品等文化符號，當然還有作為communication手段的性描寫。

　因着村上效應，在作品中出現多次的《小交響曲》的CD也銷量大賣。2000年發賣時僅售出2000張的該作品，卻在《1Q84》面市後3星期間就售出1萬2千張。進入6月後，村上小說全部再版，據講談社透露，長期暢銷作《挪威的森林》的單行本加印1萬，文庫本42萬，累計970萬部，預測年內總銷量將達1000萬部。

　此外，早川書房將於7月推出新譯本的歐威爾小說《1984》，預定初版就印3萬部。從書店消失多時的小說如契柯夫的《沙哈林島》、《契柯夫全集》也都復刊，都是因《1Q84》引用的關係。從事網上販賣美術品的人，也在網上開始發售耶納傑克的版畫。

2009年6月23日，星期二

註解：

1　《小交響曲》是捷克出身的作曲家耶納傑克Janacek（1854－1928）於1926年完成的管弦樂作品。

2　村上春樹的專訪稿，刊登在6月16、17日的《讀賣新聞》，由名記者出身的尾崎真理子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