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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青雲主演《再生號》
「已死的靈魂,會因在生者對他們的思念而『再生』……」
文:黃納禧 圖:中國星提供 場地提供:Club SoSo
在《神探》中,陳桂彬跟何家安說:「查案用右腦,唔好用左腦」;那麼看韋家輝的電影呢,依記者愚見,就必先有左右腦兼用的心理準備。
入行將近30年,人稱韋Sir的韋家輝,無論創作電視劇集(《義不容情》、《大時代》)和電影劇本(《一個字頭的誕生》、《孤男寡女》)都曾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2007年,他跟老拍檔杜琪峰再次合作,合力炮製《神探》,錯綜的人物關係、嚴謹的犯案佈局,卻又事先張揚偏離推理邏輯的兇案真相,觀眾一步步隨神探愈走愈深,恍若見鬼也是「心中有鬼」,遊走於常理與偏鋒間的心理追兇,《神探》無疑稱得上是近年華語片中的第一佳構。
事隔兩年,新作《再生號》終於面世,韋家輝繼續樂此不疲大玩警句,「已死的靈魂,會因在生者對他們的思念而『再生』」,是宣傳是提醒,觀眾入場都應先整頓思緒,不然很容易便如記者訪問時般,腦筋稍一放鬆,就被理性與感性邏輯並行的韋家輝甩掉。
談思念 論生死 步入理智之年
見到韋家輝自然會想起《大時代》,「前97」的梟雄對決宿命論,家變、命運、復仇都去得很盡,劇情之峰迴路轉令人目不暇給;說起《大時代》也不忘劉青雲,由方展博到陳桂彬,如今再來一個湯有亮,他與韋家輝,算是老拍檔了,不知是否因此韋家輝才一次又一次要劉跟自己一同挑戰劇本極限,去完成一個可能比《神探》更複雜的故事。
「在拍完《神探》之後,本來想拍一個簡單的故事,想講一個家庭中,當只剩下一個生存者,去思念已死親人的故事。但正式開拍後,整個架構開始變得複雜,電影也增添了許多個層次,我慢慢開始想,這個故事應不只思念,還關乎生死、喪親之痛等,也開始理解自己想通過這齣戲去說些什麼,這正是一個療傷的故事,講人如何透過寫作去面對自己的夢魘傷痛,從中走出來。」
先不說電影中複雜而環環相扣的敘事層次,單是聽到思念、生死、寫作療傷數個關鍵詞,已可以想像《再生號》意念上的宏大,不過生死既是人生的常態,也是電影藝術中不老不滅的話題,有時你以為會是很深很廣的東西,出來難免卻成為了「眼闊肚窄」的產物,這可是不難見到的現象。
「其實我很早已思考這個問題」,記者並非「神婆」,卻很有興趣聽韋家輝說他如何到了談生論死的年紀。「我想人到了50、60歲時都會問自己關於死亡的問題,我亦如是,所以希望用電影去思考。其實生與死是電影中必然的部分,因為失去愛人、親人往往都是電影中的重要課題,我以前拍《義不容情》、《我左眼見到鬼》,甚至《神探》,一樣有觸及,不過純粹由生死出發是第一次。」
「在拍《再生號》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handle到生死這個大題目,但開拍後我才發覺原來沒有一個說法可以講得通,亦無辦法將關於生死的問題加上句號說清楚。所以到最後我才發覺,原來我最終都不是講生死,而只可以在人類的層次去講一個思念的故事。或者可以這樣說,正因為生死無『所以然』,亦必然說不穿,人生才有意義。」
這理應是一個哲學問題,韋家輝不住地說,他的思路始終沒有打斷;然後說到故事中的三個層次時,他卻彷彿一下子轉入了一個需要由想像化成理解的童話世界。
寫作──敘述生死的副題
電影由10年前的一次車禍說起,由劉青雲飾演的湯有亮在意外中喪生,剩下了充滿傷痛的妻子、女兒及兒子。10年過後,女兒希望憑藉創作小說,讓爸爸在故事中重生,也讓家人在共同創作的過程中得到療傷的機會;同一時間,在小說中再生的爸爸,卻正在書寫另一個故事,藉創作與死去的妻子、兒女在虛構世界中重聚。
故事中有故事、現實與虛構互相滲透,猶如《蘇菲的世界》中對真實世界的哲學叩問,韋家輝直言,寫作於戲中的重要性,正在於思考生命中的主宰問題。
「就如剛剛所說,這齣戲最初只是一個關於思念的故事(戲名初亦為《思念》),劇本最早的意念是車禍中死剩爸爸,由他創作一個故事思念妻兒。但愈拍愈覺得不滿足,想在電影中講更多,所以多了女兒身處的世界與她寫作的世界兩個層次,這樣便更豐富,也可以將思念帶到哲學層面。」
「在寫劇本的過程中,我曾經做過一個舉動,就是將故事中的footage完全調轉,爸爸無死,然後他寫了一個故事,思念已死的妻兒,同時間故事中的女兒又開始寫作……引申而來的問題是,究竟最終誰死了?哪個創作者的世界才是真的?套句經典講就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所以說,寫作是戲中一個重要的副題。我信有主宰,相信人生是『written by』的,正如戲中的一個重要的轉折:後來女孩的母親與弟弟都死了,她不能自處,因此將自己都寫進小說之中,當她成為角色之時,一切命運都彷彿不可知了;但若果她抽身出來,作為一個作者時,就引劇中的一句對白說,寫作世界根本無命運無偶然,所有的意外都不再是意外。而對於我來說,我們是被寫的,我們是有命運存在的。」
無論文字還是電影,敘事本來就可以是一種宣洩恐怖、逃避傷害的策略。韋家輝笑言,縱然故事「written by him」,但現實生活中的他不需以此療傷;他始終關心的,是於人生存以外的另一個空間,例如心魔的存在(《神探》),又或是寫作的空間。
「近幾年的確好鍾意拍人腦海活動而不真實存在的東西,這聽來很困難,但我覺得這個空間,如人腦海在想些什麼,大可以拍,《再生號》、《神探》都是如此。」
查案要用右腦,跟韋家輝談戲更要用右腦。《再生號》的架構理念絕不比《神探》簡單,韋家輝也直認曾經擔心觀眾未必能吸收。不過,在《神探》的成功之後,他反而理解到觀眾需要的可能正是這一種凌厲的偏鋒──還是應反過來說,其實我們正需要這樣的一個韋家輝。 上映日期:7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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