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插圖：左藍（天主教郭得勝中學 中一）
芊眠（東華三院伍若瑜夫人紀念中學 中六）
遺失
「抬頭四十五度，就可以看到蔚藍無垠的天空……」昨天的電話裡，遠在他鄉的爸爸曾這樣跟她說過。佇立在車站候車的女孩微仰起頭，收進眼底的只是一幢幢往高處伸展的大廈。她再把頭仰高一些，勉強從大廈之間狹長的縫隙中窺視到一道灰白。
只讓眼光停留了幾秒，女孩垂下了頭。車站前不斷有汽車呼嘯駛過，留下一團團混濁的黑煙。
女孩咳嗽了兩聲，從書包中取出一個口罩戴上。白色的口罩掩蓋了大半同樣蒼白的臉龐，只剩下一雙如城市久違的晴空般清澈湛藍的瞳孔，蘊着淡淡的失落。
某大廈一個單位內，兩位中年婦人對坐品茗。黃昏的斜陽輕輕傾洩進室內，而窗外的不遠處是一座新落成的工廠，此刻正徐徐地吐着灰黑的煙霧。
「愈看這煙囪愈不順眼！」短髮婦人抱怨：「才落成一年不夠，我家那老頭子已在鬧氣管病了。」
「不是已定了法例規管嗎？為甚麼還是這樣沒日沒夜地吐霧？」長髮婦人皺眉。
「定了法例有甚麼用？政府監管不善，商人又盡在走法律漏洞，好的儀器嫌貴不用，情況還是改善不了多少。」
「這地方真的住不下去了嗎？」長髮婦人無奈。
「我們這些健康的還能勉強撐着，但像你家孩子那種，我看還是搬的好。你有個外國丈夫，要移民方便快捷多了。我呢，搬來搬去還是在這一小片天空下。」
「等他在那邊的工作穩定後，也許是要移民了……」長髮婦人凝望窗外的一片灰白，嘴角掠過一絲苦笑。
找尋
城市的燈火下，遺失了星空。女孩伏在窗台上，藍寶石般的眸子倒映着一潭灰濛濛的黑。
「媽媽，世界上真的不再存在星星了嗎？」童稚的聲音帶着深深的困惑。
母親怔了怔，走向女孩小小的身影：「星星還在的，只是城市的煙霧太濃了，燈光也太亮了，掩蓋了微弱的星光。怎麼？現在不喜歡看璀璨的燈海了嗎？」
「不喜歡。」女孩噘嘴：「老師說過，燈光愈多愈亮，發電廠吐出的黑雲會愈多，那我就永遠不可能看見星星了。」
母親微訝，在眩目燈火下長大的孩子，還會如此渴慕星星的光輝嗎？她眺望眼前的萬家燈火，以及那關了店門仍舊閃爍不停的霓虹燈，然後揉了揉女孩的黑髮。
「後天放假，媽媽帶你去尋找真正的天空。」
清晨的郊野公園有微微的濕氣，空氣中帶着青草的淡香。女孩拉下口罩，貪婪地大口大口吸進新鮮的空氣。她興奮地抬頭，閃亮的目光卻在一剎那間暗淡了下來。
「媽媽，這就是真正的天空嗎？」
母親也仰起了頭，觸目所及的是朵朵輕柔的白雲，以及……一片灰藍的天空。
這種藍……跟女孩書本裡的藍天還相差很遠……
「對不起，我想媽媽是找錯地方了。」母親微笑：「媽媽被記憶蒙騙了……」
被記憶中的那片藍蒙騙了。
傷痛
夏日的黃昏，空氣凝滯得不會流動。女孩搜遍了書包每個角落也找不到一個口罩。應該是用完了又忘了放進新的吧。
她咬了咬牙，微憋着氣穿行於車水馬龍間，在到達車站前時，忽然不可遏止地咳嗽起來，接着又吃力地喘着氣。
她痛苦得蹲下了身子。被驚動的路人開始圍繞過來，隔去了僅餘的一絲空氣。
女孩終於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母親推開門，看見女孩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面對着同樣慘白的天花板。
「媽媽，我永遠也離不開口罩了嗎？……」虛弱的聲音是無力的。卻狠狠絞痛了母親的心。
而這顆心，此刻已下了一個決定。
遠航
「媽媽，我們要去哪兒？」
「我說過了，媽媽帶你去尋找真正的天空。看看……」指向女孩腦後。
女孩轉過身，好奇的小臉貼近飛機的玻璃窗，一塵不染的眼珠倒映着同樣無瑕的藍。
良久，她才回過頭來，臉上寫滿興奮：「媽媽，原來藍天一直藏在這裡！」
母親笑了，摸摸女孩的頭顱：「對，它一直藏在這裡，只是被厚厚的雲霧遮住了，人們都看不見。」
「那麼……我們去的地方還可以看見星星嗎？」
「可以，說不定還能看到又大又圓的月亮呢。」
女孩滿足地笑了，拿出她最喜愛的一本童話書。
書的第一段是這樣寫的：「從前有一個地方，那裡的天空很藍很藍，藍得像陽光下清澈的海水，像萬年凝結的藍水晶……」 ■本欄接受學生來稿，歡迎學校集體投稿。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