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物誌：是江戶，還是當下浮世繪《天下御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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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阿　修

　在人類的歷史上，無論任何文明、國度，各種權力與利益之間勾結不清彷彿必然，姑勿論那是建基於何種利益關係，有甚麼方法去禁止，貪腐與貪腐之間的差別僅止於以何種方式呈現。當中尤以政商勾結歷史悠久，黑金、內定、私相授受無所不為。有趣的是，這些傢伙一直像吸血鬼般肆意地中飽私囊，紙醉金迷與糜爛腐壞卻是大眾最好奇的話題，每當社會爆出官商醜聞，我等老玩家除了翻八卦周刊，也會想起《天下御免》這款老遊戲。

　《天下御免》是策略經營類遊戲，1995年由日本ARTDINK推出，該家公司曾推出過《俠客遊》、《A列車》系列，以另類遊戲見長。《天下御免》設定於日本江戶時代初期的十七世紀，當時的征夷大將軍為德川綱吉，距關原會戰以後過了好一段太平盛世，正好是商賈抬頭之時。遊戲開始之初，玩家先要選擇從事的行業，有酒行、布莊、海產行等等，決定以後，就迎接你的商人人生的元年了。

　最初玩家手頭有12,000襾，萬事起頭難，先得找一位介紹人。介紹人在商界中今天也不可或缺，他們出入於上流社會以至黑白兩道，能幫僱主疏通打點一切。遊戲最初只有愛管閒事的光衛門與和尚神谷重慶會幫忙，其他御家人（將軍家的直系手下）和文化人都不鳥你。無論任何時代，人脈關係均是一門貴價生意，所謂食客和社長（看過《畢打自己人》就明白了）不過一線之差。待至遊戲後期，你可以找更有名或者特殊人才當介紹人。

　透過介紹人買船造倉庫，請掌櫃加雜工，聘任船長（像飛魚小源太和殺鮫原吉之流），別以為可以坐食山崩，抱歉，閣下手上沒有貨品，派商船到攞港（即大阪，為江戶時代的商業文化地）搜購？成本未免太高，可是不同原產地的港口也掌握於不同藩主、或幕府的側用人手裡，須申請停泊的許可證。有天，你恭恭敬敬地拜會官員，他們卻說「很多人申請，以後再算吧！」……下回你得醒目了，帶點淺草饅頭、竽頭羊羹做手信，出門前記得確認盒子的禮品下，有沒有放好「金光閃閃的東西」。

　送多幾次禮，許可證也就下來了。玩家只要好好管理貨船，讓貨品在門市流向市民的手裡，每月五日，也要和四位同行對手開會討論控制市價事宜。玩家要充實存倉，留意原產地貨存量，透過穩定的供應量提升市場佔有率。實幹積極的你，將會招人妒忌，漸發現有些浪人跟蹤自己，不得已，只好花錢聘請宮「田」武藏、佐佐木小「太」郎、吐痰四十郎等保護自己，必要時狠下心腸做掉對手，然而一雞死一雞鳴，殺了一奸商，又有新的競爭者，何況為小利動刀見血是不值得的。所以「聰明」的商人大都懂得走偏門，給點小錢命令船長到寧波、阿育塔亞買玻璃酒具、洋酒，甚至鴉片，再打點介紹人銷貨，這就得到一筆可觀收入……

　賺那麼多錢，除了做世之介（《好色一代男》的主人公）的父親，也要做做世之介。玩家無所事事，可與挑夫小彌太看浮世繪，到賭場碰運氣，也可到不同溫泉區度假，甚至吉原找些大夫（即花魁）散散心。到了二三十歲，覺得隻影形單好孤獨，大可娶個窮家婦女做妻子，甚至娶吉原的女孩做小老婆！

　一生就這樣來來去去，會開始感到遊戲單調了。然後身邊的員工病死了，送點安家費給遺族；舊日幫過自己的官失勢了，可以雪中送炭或者送屎；見得小老婆多了，老婆會和傭人「走佬」。難得玩到五、六十歲老死或病死，死後就會被審判，你一生害過或幫過的人都會出現，他們的證詞會決定你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聽過太多「人生就是一場夢」，為甚麼不可以「人生就是一回PC Game」？一隻大小僅得12mb的遊戲，巧妙地以人性黑暗面做題材，配合漂亮的日本風畫面，美妙的音樂，呈現媲美《清明上河圖》的「江戶浮世繪」。這部經典之作表面上誨淫誨盜，實質要呈現人生的枯燥與無常。遊戲中的大和官商表面多禮，背地耍手段，更能凸顯平民（如我們）窮得是福。看着電視上和報紙上的道貌岸然，你有否感到腳底下有污水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