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婉華
古舊的大笨鐘掛在灰白的牆上,遠看儼如一幅褪了色的油畫。定眸細看,才發現那秒針依然活躍。幼長的秒針於十二個數字間來回穿梭,循環不斷,不知走了多少個日與夜。
蓋上沉重的眼皮,好夢正香,但那不識時務的頑固大鐘卻「噹噹」地響起。響徹的鐘聲震懾著每個熟睡者的心,更把他們的美夢也一併震碎了。緩緩撐起簾,厭惡地瞪了它一眼,原來已經七點了。金燦燦的陽光透窗而入,燃亮了一屋,使殘舊的房子添上了一層耀目的光彩。陽光灑遍了每個角落,就連飄浮於空氣中的細微塵埃也被照得透徹,密集的白色小點正隨著光線編織出一縷繚繞的輕煙。
經過一番梳洗,我緊張兮兮地走到鏡子前檢視自己。粗糙的皮膚已穩妥地包裹在層層的胭脂下,看起來粉嫩白皙;玫瑰紅的唇彩密實地覆蓋了黯淡的嘴唇,看起來嫣紅飽滿;失神的眼眸在加長的睫毛裝飾下,看起來勾人心神。我滿意地對著鏡子嫣然一笑,然後大步邁出屋子。
日,喚醒了沉寂的街道,照出一片繁華喧鬧。熙來攘往的行人一身講究的打扮彷彿是為了迎接神聖的光輝。白皙的日光不僅照亮了一切事物,還洗滌了人的眼睛。一雙雙深邃的瞳眸仿似原野中的捕獵者,每一個身影都成了窺探的獵物。若不想赤裸地暴露於白光中,就必須學會偽裝。縱然是嬌弱的花朵,在日的面前也要強撐著瘦弱的枝幹,以承托那盛放得過大的艷麗花顏。花枝招展終能換得一所棲身的花壇,不致落得像路邊野草被踐踏摧殘的慘烈下場。即使心中隱含著千萬個不願意,但面對著眼前的一片白茫,也只能無奈地順著前行者的腳步前進,埋入漆黑的人海裡。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時針在秒針的引領下來到了七點的夜。日光退卻,黑暗襲來,淡黃的街燈無聲亮起,標誌著日與夜的交替。踏著黯淡的燈光走上回家的路,恍然看到一條清晰的大道。路人擦身而過,一張張上了妝的臉隱約埋於黑暗中,模糊不清。但瑩亮的眼瞳卻和著閃爍的燈光漾出澄明的心湖,格外耀眼。因白晝而繃緊的雙肩已悄然卸下,卸下在無垠的夜裡。路變得驟然開闊,只聽到不同節拍的腳步聲隨著夜風飄盪,奏出屬於夜的曲子。
回到家,卸了妝,換上一身休閑服,呷著一杯暖暖的茉莉花茶,寫意如一位退休的老者。站在微風吹拂的露台上,俯瞰燈火璀燦的夜色,感覺就像羽化而登仙。點點燈光像是埋藏在黑暗中的寶石,只有夜才能發掘它們的美態。夜是最隱密的藏寶箱,我的夢想就埋在燈光交織的一處,我只在夜裡偶爾窺看它。
「噹噹」,鐘聲響起,我知道夜已為我編織好屬於我的夢鄉,我倒頭便墮進它的懷裡。醒來時,日已經在等待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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