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文：草草 圖：書中插圖
錢瑪莉的《穿Kenzo的女人》曾於1985年底由博益出版社集結成書，次年再出續集。今年該書終於由香港三聯再出版，將正集與續集合在一起，更加入了十八篇從未出現的章回，是一個更完整的「錢瑪莉世界」。
錢瑪莉是誰？
錢瑪莉，Mary Chin，甫一出場，和《號外》諸君在Chin Chin Bar喝酒。那日，她穿一身Kenzo，席間有人忍不住讚嘆，「嘩，你件衫咁『有趣』，是哪位大師的作品？」Mary心中笑：「有趣」好像是《號外》一眾編輯最愛用的讚美詞。
從這件衣服出發，《號外》有了她的一個專欄—《穿Kenzo的女人》。從1977年11月到1984年10月，錢瑪莉用閒閒的口吻，跳脫又不乏尖刻地寫出了自己與身邊眾友人於情場、職場的輾轉際遇，那些歲月，流光溢彩，紙醉金迷，美麗又虛妄得讓人又愛又恨。
真實的錢瑪莉穿不穿Kenzo？我們不知道。她只是個化名，她的背後，是鄧小宇，《號外》雜誌創始人之一。一個男人藉由一個女人的眼耳口鼻手去寫那個年代的香港人與事（當然包括男人），多麼怪雞？卻看得眾人欲罷不能。
錢瑪莉是假的，她的故事卻是「真」的。或者說，那時的香港，影影幢幢到處都是錢瑪莉的真身，她們可能是Cindy，是Lily，是Cate……她們腳踩Christine Dior，挽著Hermes，到淺水灣喝下午茶，在酒吧與鬼仔調情……她們的故事，發生在太子行、聖佐治大廈、天星碼頭、半島、Dicken's Bar……錢瑪莉與她的朋友們，是香港那個時代的浮世繪。
馬家輝說，《穿Kenzo的女人》背後，其實隱藏著一段波瀾壯闊的香港「本土文化獨立宣言」。誰說不是呢？看《號外》，讀錢瑪莉的文字，對於我們這些非本土八十後來說，會驚嘆：哇，原來香港也擁有過那麼精緻豐盛的剎那芳華！
是的，是擁有「過」，是「剎那」芳華。今日的香港，「中環價值」仍然屹立不倒，不過桃花依舊，人面全非。遍佈的名牌標籤後，是蒼白的面孔。應該說，何止面孔蒼白，整個城市，呼吸的空氣，都在褪色中變得乏味。我很好奇，今日的港人，是否還識得那個「永遠三十歲」的錢瑪莉？
「我不快樂」
錢瑪莉一出場，她說，「我不快樂。」這比她任何一身行頭、一個男朋友更讓我印象深刻。
好一句「我不快樂」，幾乎可以成為香港這個城市的slogan。記得賴聲川來香港排演《水中之書》，走在中環街頭的他最大的感覺，就是香港人太不快樂。金融風暴後，人們臉上的表情有多難看？可以想像。在劇中，他安排一個銀行高層慘遭炒魷，經歷一段旅程終於發現人生的快樂意義，最終放下執著，從容地在中環街頭用小提琴拉奏巴哈。這個結尾太理想，太禪意，卻太不「香港」，因而顯得有些矯情。香港人的不快樂，已經不是個人選擇的問題，而是一個集體現象，一群不快樂的人，生活在一個怎樣的城市？
錢瑪莉為甚麼不快樂？
「我真的不快樂，記得讀U的時候，常常幻想自己將來畢業之後，在中環一所大機構找到份高薪厚職。每天穿絲恤衫、拿真皮女裝公事包返工；下班後，到各雞尾酒會周旋，照片經常出現在《南華早報》的社交版；更不時代表公司飛去巴黎或紐約談生意；放大假時，和男朋友一起去北海道滑雪，或者去Waikiki曬太陽……這一切一切現在都差不多實現了，但在得到之後又覺得不外如是，我真不明白為甚麼現實總是不及想像那麼glamorous。」
這番話從現在任何一個女孩子嘴裡說出來，好像同樣適用。慾念總比現實美麗，fantasy與vanity永遠是城市中女性不能擺脫的粉紅糧食。記得有朋友說過，在香港，只要你有錢，可以滿足所有的fantasy。可是之後呢？就能保證不空虛？就能保證一定快樂？也難怪，當生活，甚至男朋友，都變成一堆accessories之後，「港女」便出現了。
這麼說來，「錢瑪莉」也是不死的，包括她的慾念追求、人生迷茫。這個城市進化了那麼多年，人的煩惱卻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Sex and the HKCity
《穿Kenzo的女人》描繪的是七十年代摩登香港中的「新女性生活」。看錢瑪莉的故事總令人聯想起《Sex and the City》，一樣光鮮亮麗緊貼潮流，一樣為了愛慾浮浮沉沉。《Sex》的電影版中，主角Carrie說：「每一年，二十多歲的女孩們來到紐約，不約而同尋找兩個L：商標（名牌）和愛。」錢瑪莉們何嘗不是如此？這樣說來，《穿Kenzo的女人》開始於1977年，《Sex and the City》電視劇首播於1998年，呵，那個時候的香港這麼超前迷人，這才襯得上「紐倫港」的稱號吧？
錢瑪莉的世界離不開名牌，七十年代，香港還不像現在這麼名牌遍佈，欣賞與使用名牌的只是一小撮人。那時的獨立女性，精明幹練，經濟能力較高，對國際潮流當然趨之若鶩。書中的世界，是高檔消費者的花花世界，那個世界比之現在仍顯迷人，乃是因為仍有「品味」加持，對於儀態風度談吐仍有要求，哪怕只是虛偽的要求。時至今日，消費已經深入到社會的各個領域，剛入職場的小文員勒緊褲腰帶都要買一個LV來證明自己「存在」。名牌無處不在，消費者們的「品味」卻無從考起。
於是，雖然錢瑪莉們亦是拜金，身上卻有一種性感特質，讓今日之「港女」望塵莫及。
若說消費，內地雖然起步晚，但以超快速度急追而上。可是，看看網上那些富二代名媛與「非主流」女孩們，你會更加懷念錢瑪莉。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