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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物甚可愛,回憶堪留存。舊樓、舊車站、舊商店、舊小吃,或是舊朋友?每天都在失去一點甚麼的。當我們提起點點回憶時,總有苦澀又甜蜜的感覺。內地人氣插畫師糖果貓貓首次在香港推出繪本,蜜糖一樣的色彩,像是童年總也玩不厭的遊樂場,一一重現難以忘懷的身邊物事。 ■文/攝:尉 瑋
糖果貓貓這樣介紹自己:「純種廣州人,現居於上海。住小屋村吃五榖米長大,喜歡收集一切舊事物和碎花布,是一個擁有古怪念頭的女仔。」她說,插畫不似照相,可以隨時隨刻捕捉,要想集中能量將心中的印象最大化,插畫師需要豐富的生活體驗。她自己沒有受過科班的美術教育,畫畫靠的,就是自己的生活。
賣乜鶉?
「我畫畫的極大靈感就是自己身邊的舊物,當你長時間處在一個遷徙的旅途中,從一個城市來到另外一個城市,你會經常覺得:哎呀,我想吃些甚麼呢?這個城市好像沒有喔。想用這個牌子,但是這邊沒有喔。那些舊物,許多留不住,但留住一部分也好,哪怕是一個包裝盒。如果還不行,只有照相或者畫下來,對我來說,就拿起筆畫吧。」
繪本《賣乜鶉》裡面,其實全是我們這代八十後的集體回憶:花露水、百雀羚、蜂花洗髮水、回力鞋……是陪伴我們度過童年的經典國貨;鐵皮機器人、子彈鉛芯、萬花筒、木製小鋼琴……是小朋友們爭相擁有的小潮物;還有永漢電影院,多少老少廣州人在那裡買過便宜得不得了的學生票,在情侶廳中拖過小手,消磨炎夏的飯後時光……
物事,總也離不開人情。彭浩翔說:「糖果貓貓的圖文,總是滿帶著糖果般的甜蜜和貓之媚態,看得人春心蕩漾。」我的感覺沒有那麼香豔,但看《賣乜鶉》,讓我想起兒時去逛上海「大世界」,騎在爸爸的肩膀上看舞台上正耍著的戲法,那種暖暖溫情與新奇不捨,是記憶裡歷久彌新的霓虹色彩。
「我是捨不得這些東西,捨不得這些記憶,我想一點點把它們找回來,尋根的思想一直都在我的體內生長。」
隔著回憶畫廣州
糖果貓貓是廣州人,繪畫的題材許多都與廣州有關。最近幾年廣州變化極大,整個城市被挖得爛溶溶,以往的嶺南風情正在被現代化城區所取代。美其名曰的城市改造工程,到底改造的是甚麼?生活在其中的老百姓所感到的,大概只是自己的回憶被鏟走,生活被擾亂。一座城市變光鮮的最終目的,難道僅僅是看起來光鮮嗎?
「我是土生土長的廣州人,對這個城市可謂又愛又恨,就像你看著女兒大,卻發現她平平無奇。就好像廣州,與香港相比,我們同樣說粵語,但為甚麼我們沒有自己的電影,沒有自己的音樂?這個令我很傷心很失望,怎麼我們和香港的文化差別那麼大,好像都沒有自己的文化標誌。聽到說要廢除粵語的流言時,我覺得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頓。你想,等你到做了爺爺奶奶的時候,和孫子說,其實我以前是說粵語的,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當你連一個根性的文化都滅除掉的時候,就甚麼都沒有了。因為本身我們是沒有文字語言去表達的,比如粗口,或者一些方言俗語,是沒有語言去記載的,不同於香港。比如說『賣乜洁z,我們是不知道那個浀r怎麼寫的,沒有這個字。很多東西我們方言的表達只可以是方言。」
《賣乜鶉》這個名字就是一句廣州方言,那意味只能意會不可言傳。
糖果貓貓還曾經畫過一個廣州北京路系列,都是曾經真實的街道,但現在的北京路已經完全看不出以前的痕跡,要不就已經拆掉,要不就改造一新。「我很傷心,因為畫的時候我全神貫注,感覺到這樣東西和我的情感是有聯繫的。我小時候在那裡玩,在那裡長大,看到那條街,會知道那間店是什麼,知道它後面的後面的店是甚麼。現在突然沒有了,很不習慣,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這也是為甚麼我想要去將這些傳統保存下來。」
在不同的城市搬來搬去,糖果貓貓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待在廣州,一刻刻看這個城市怎麼改變。她依尋自己的記憶來保存這個城市。
「記憶中的東西很多都已經是模糊而扭曲的了,可既然那也是你記憶的一部分,何不把它呈現出來呢。你可以去查資料,但是沒有必要精確到那種地步。我覺得每個漫畫家也好,插畫師也好,都有自己表達的方式,我的方式就是我的記憶。」
綠綠的靜安區
現在的糖果貓貓住在上海靜安區,那裡多年前是法租界,有滿街磚石砌的小洋房和法國梧桐。坐在路邊隨處可見的咖啡廳中,不經意就會看到小鐵窗外的一角屋簷和鮮騰騰的綠。這是個適合放慢生活步調的地方。
「人家說起中國,首先會想到北京,那裡有長城,有皇帝。然後就是上海和旗袍。這個城市是有底蘊的,我覺得可以有一百種不同的生活在這裡發生。最近我的作品多了許多文化交流的意味,畫很中國的題材也有一些外國感覺在裡面,這和我在這裡的生活圈子有關。」
糖果貓貓說,也許是距離感作祟,也許是思鄉症發作,她在上海還是經常畫廣州,卻鮮有畫上海。「也許等我以後到另外一個地方居住吧,那時我可能會回過頭來畫上海。」到時的書名,會不會是濃濃鼻音的一句上海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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