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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永真
小編以往每年去看台灣月，坦白說，並不是每個節目都很受落，一樣有半路睡著忍不住退場的情況。但神奇的是，每一個表演、每一個講座都不約而同散發一種「台灣味」，讓人嗅到台灣藝術文化精緻卻又平易近人的特質。於是乎，就算節目內容不合胃口，一樣讓人頓生羨慕之情：台灣的文化氛圍怎麼那麼好？
正如羅智成所說，台灣是華人社會中最著意不間斷地發展文化的地方。「社會的一般人，不管有沒有接觸文化，他都認為文化是重要的；社會的中產階級，在想像美好生活的時候會把文化這塊納入來考慮；社會的上層，如政治領導人，對文化的提倡是其基本的動作；媒體最近雖然在素質上走下坡，但是對於文化的報道或者對文化界意見的重視從來沒有降低過。」
反觀香港的社會，向來是經濟掛帥，近年來「文化」開始被人說得多了，也是因為與「產業」靠上了關係——「文化創意產業」幾個大字，似乎許諾了一個含金量頗為可觀的未來。羅智成連忙擺手：「大家不要搞錯了，文化創意產業不等於文化。」
「不懂文化的人覺得文化就是藝文表演，就是康樂文化，其實不是。文化最重要的是創造價值。」羅智成說：「當一個社會政治的東西太強的時候，文化就創造一個價值來對抗這種政治的東西；當社會的價值太重視賺錢的時候，文化圈圈就會創造價值來對抗商業價值；當一個社會的價值太文化的時候，文化就創造一個價值來對抗這一套的文化價值。這才是文化最有趣的地方。」
回看整個西九文化區的發展，討論了那麼久，從綠化面積討論到場館形狀，是不是還是缺少了一點對「文化」的基本理解？
來香港上任近半年，羅智成已經深切體會香港與台灣在文化氣質上的差異。他說，香港是一個非常國際化又多元的城市，現代藝術發展蓬勃，西方的古典藝術亦有廣泛的基礎，只是相對而言這些東西並沒有變成市民生活的一部分，而仍然是精英階層的專利。台灣則不然，其多樣化表現在藝術文化滲透在不同階層之中，有非常精英的，有原住民的，也有年輕人的……
「目標人群決定形式和腔調。台灣這幾年在補修的是『自我認同』的學分，不管是舞台劇《寶島一村》，或者是原住民歌舞劇也好，或者是歌仔戲，其目標人群決定了這幾年的趨勢和訴求是在於和台灣當地人分享共同的經驗。香港呢，正處在一個轉型期。它過去的經驗是和國際上的人share經驗，而不是和香港市民。現在，80後的年輕人開始有本土身份的訴求，做很多以香港為主題的東西。但是成敗與否在於是否能找到不同年齡層的共同經驗。香港不同年齡、不同階層的人的共同記憶不大一樣，還處在尋找大家的共同經驗的階段，這共同經驗中當然也包括了藝術的形式。」
在羅智成看來，台灣文化藝術的蓬勃發展，來自於它龐雜而多樣的社會基礎。近年來，由於政治氛圍的轉變與社會多元化的發展趨勢，台灣正越來越體現出「後現代社會」的現象，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去中心化」。「台灣現在的表演非常多，但是要說哪個是主流，你說不上來。按地區來說，比較集中的大舞台也許是台北，但台灣文化中最有趣的，往往不是這個中心，而是散落在周圍的小東西。香港人總是羨慕台灣有誠品，其實在誠品之前，台灣已經有很多特別而趣怪的書店，正因為這樣的基礎，誠品才會出現。而台灣的表演藝術當然有兩廳院式的殿堂型的東西，但發展得那麼蓬勃是因為有許多稀奇古怪的創作，比如一些前衛劇團的表演，大家苦心孤詣地鑽研著各種奇怪的東西。這個社會基礎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其實，香港有著發展文化的優良條件。這裡有開放自由的討論空間，有國際性的資源匯聚，也有很深的廣東傳統文化的素養，但偏偏整個社會對於「文化」二字諱莫如深，許多人看到「文化」就直接想起「蝕本生意」。羅智成說，香港日後若要和中國的其他城市競爭，其核心價值一定還是文化。「香港政府和老百姓都一定要清楚，如果文化搞不起來，只去搞金融發展，不要說上海，上海後面還有一大堆山寨版的香港也會趕過你。香港擁有創造文化的最好的環境，但是尊重和發展文化的主觀意志很低很低，這太奇怪了。我每天看著這種狀況都覺得好暴殄天物。」
在一個發展文化的主觀意志很低很低的香港，看看台灣月，除了演出和講座，可能還能看出點其他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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