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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偉志參加本報主辦的「溫暖殘障兒童 圓夢上海世博」活動。
記者：讓更多人分享經濟建設的成果，力主社會建設、民生建設，是您一貫的主張，也是中國多數人的願望。在您看來，要達到這個目標，最大的困難在哪裡？
服務赤字 激化社會矛盾
鄧偉志：這個困難其實是世界性的，世界上40多個國家經過20年的討論後得出一個結論，有些人獲得了過度的社會服務，而另一些人則面臨「服務赤字」，這就造成了貧富不均、分配不均的問題。在中國，「服務過度」在有些方面已經到了發霉、發臭的地步。年輕官員拎不動公文包、打不動傘、脫不動衣服、開不動車，全要由別人來為他們服務，而且這種現象還在毫無收斂地在滋長。另一方面，普通勞動者，我們的農民工，實現「城市讓生活更美好」這句話，他們做出了最大的貢獻，但他們只是為別人服務，別人不為他們服務，他們的衣食住行缺乏保障，這就是社會建設不到位的地方，也是社會矛盾激增的根本原因。
記者：在中國，「服務赤字」的人群有多大，有沒有相關的統計數據？
鄧偉志：有的。我們通常說的在貧困線以下的人，就屬於這部分「服務赤字」的人群。按照中國的貧困線來計算，這部分人有2,000－3,000萬；按照世界的貧困線來算，中國則有8,000萬人。還有一個算法，就是按照全國的外來流動人口計算，這個數字是1億6千萬。去年春天，我陪同外賓去東方醫院參觀，看到一個農民工睡在集裝箱裡面，外賓感到很震驚，上海怎麼會有這樣的情況？但如果不是外賓提出來，就連我都會麻木地視而不見，說明這個現象的普遍性。
上海大火 燒掉GDP崇拜
記者：增加社會建設的部分，是否意味著經濟的增長速度會減慢？從而影響我國整體的競爭能力和發展活力？
鄧偉志：即使在高層討論中，這一點也是有分歧的。有人認為，關注民生是不賺錢的，因為你要投入很多的金錢、人力、物力，去保障困難的群體，回報是一時看不到的。也有人認為，關注民生是賺錢的，因為只有保障了最廣大群眾的物質生活，我們的消費市場才能擴大，內需才能拉動起來。我認為兩種說法都對。但事實上，有兩點值得注意。其一，關注民生不能僅僅從經濟上考慮。我們社會主義國家的宗旨，就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如果連這一點都不能保證，整個社會將出現巨大的問題。其二，不關注民生，經濟的損失可能更大。剛才提到了群體性事件的發生率，這種增長速度是可怕的。也有人提出，可以把群體性事件的定義，從15個人擴大到30個人，但這種換湯不換藥的統計沒有意義。經濟漲一丈、社會矛盾漲一丈多，最終政府還得花更多的錢去維穩。上海大火燒掉了什麼？燒掉的是GDP崇拜。還能燒出什麼？能燒出重視社會建設！
農民增收 力縮城鄉差距
記者：目前社會建設中的突出問題有哪些？
鄧偉志：首先是貧富差距擴大，包括城鄉差距、管理人員與勞動者的差距、東西部的差距，還有一個收入差距和財富差距。我們現在提出要增加農民收入，但提高農民收入也可能意味著城鄉差距進一步擴大。因為農民收入與市民收入的基數不是一個檔次。比如，大家都增收8%，農民多了1,000塊錢，城市人可能就會多10,000塊錢，差距還是在擴大的。所以我們不僅要提增加農民收入，還要明確提出縮小城鄉差距。城市收入增加2%，農民收入增加8%，這樣差距才可能縮小。目前這個提法還是比較含糊其辭的。
此外，社會矛盾還突出表現在文化的差異上，主要是各民族間的差異。政府應當關注少數民族的生活問題，現在我國很多少數民族同胞的生活還是很困苦的。再有一個就是腐敗與反腐敗的矛盾。它本應當是貧富差距中的一部分，但由於問題非常突出，因此會單獨提出來。
這些問題，都會從「十二五」開始認真解決。
民生設施 應投更多資金
記者：您剛才提到了衣食住行用安、生老病死、科教文衛體的概念，這也反映出中國社會建設的內容很多，改善是一項系統的工程，我們現在是否已經有這個能力，從各方面提升民眾的生活？
鄧偉志：有這個能力。不可否認，我們還是一個發展中國家，錢不是無限多，但關鍵是往哪裡用的問題。把錢交給開發商，開發商可以用來增加GDP，但如果用來買消防飛機，放著不用是不賺錢，但可以保障人民的生命安全。孰重孰輕，需要政府轉變思維。中國不是沒有好的醫療設備和醫療水平，但目前最好的醫療、科技、教育，都沒有讓全民共享，而是少數「服務過度」的人專享，這就是社會建設、民生建設需要解決的問題。「十二五」期間，應有更多的錢投向社會民生的硬件設施中，科教文衛體這些眼前不賺錢但是關乎百姓生活的部分，將得到極大的發展。
此外，政府不應該獨自挑這個大樑。我們已處在一個開放的時代，應該鼓勵發展更多的社會團體，讓他們承擔起民生建設的任務。在發達國家，平均每個人要參與4－5個社團，通過這個方式為社會作貢獻，為他人服務，這樣整個社會的功能就活了，幸福指數也會相應提高。而在我國，每4-5個人才參加一個社會團體，NGO組織、慈善機構的發展程度不高，體制機制落後，行政化味道太濃，鼓勵措施不到位，這就導致一些人沒有服務社會的自覺意識，政府也無法顧及方方面面。
抑房價漲 須除土地財政
記者：住房一直是中國老百姓最大的民生問題，去年中央出台了一系列的監管措施，試圖抑制房價上漲，但效果似乎並不理想。您認為「十二五」期間這個問題能否得到妥善解決？
鄧偉志：中國城市的住房私有化率是80%以上，現在我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有產者，都是房東。但這並不是好事。美國的住房私有化率只有70%，歐洲很多國家是60%多。全球住房私有化率最高的，是前蘇聯分裂出來的一個國家，叫愛沙尼亞，有90%多。我認為，私有化率高是恥辱的，說明社會沒有流動性。如果社會流動性高，不需要到處買房，只要保證居者有其屋就可以。因此我認為，中國私有化率不能再提高了。在這個基礎上，廉價房的措施並不是對症下藥，便宜經濟的租賃房才是合適的出路。現在中央已經開始大力推廣廉租房、公共租賃房，上海也開始試點租賃型的經濟適用房，這些都是好現象。但是，首先政府必須要解決掉依賴土地財政賺錢的問題，否則沒有抑制房價的內生動力。共產黨是靠土地革命取勝的，千萬要當心不要毀在土地財政上。現在土地財政高得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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