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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豐。 尉瑋 攝
看鄭豐的文字,我也會誤以為作者是男性。總覺得女性寫武俠,對招式武功大概沒有那麼沉迷,倒是對感情、心理會有一種耽溺。她下筆卻閑閑的,大開大合,好像輕輕鬆鬆地抽離出來,一點沒有小女兒的嬌態,卻有巾幗不讓鬚眉的大將之風。更難得的是,筆下文字如行雲流水,不矯作,不莽拙,乾淨平和中有幾分雅致。
人們說,金庸之後,武俠小說已經逐漸衰落,此時鄭豐登場,帶來《天觀雙俠》(又名《多情浪子癡情俠》)、《靈劍》,以及最新出版的《神偷天下》,看官們噓出一口氣——又有好戲看了。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書籍圖片由城邦書店提供
你的世界 我的戲
鄭豐被讀者稱為「女金庸」,她的確是金庸的小粉絲。有著一個金庸迷老爸的她,小學二、三年級時已經開始看金庸,那時認識的字還不夠多,半懂半猜下,小學畢業時,已經讀完了金庸所有的書。小孩子看武俠,是看熱鬧,「誰和誰打,誰和誰談戀愛。」等到有了社會歷練,結婚生子後再回去看,又不一樣。她最喜歡《笑傲江湖》,最欣賞令狐沖。「他是很瀟灑自在的人,不受拘束,也不會道貌岸然地去說教或是必須這樣遵守俠義道,很隨心所欲。但是他做出來的事情卻讓人敬佩,其實都是一些很困難的決定,但他都是舉重若輕地去做。」這讓人想起她自己筆下的少俠凌昊天,一樣不受拘束,一樣對感情癡心一片,但比起令狐沖的遭遇,凌昊天的故事無疑開懷得多。
一遍一遍看金庸,看得不夠過癮了,就想要自己寫。鄭豐想要創造出稍微不同的武俠世界,也不怕被籠罩在巨人的陰影下。
「金庸的小說很多都很好,有幾部真的是經典,對我的影響很深遠。」鄭豐說:「有好幾個方面,他的文字非常簡潔通順,但又非常雅,有些古韻,有些白話,我希望自己的文字就是像他那樣的風格。他的世界和人物也都會被我內化吸收,比如說他的少林和武當和我想像的就差不多。但是在這個架構裡面,人物和故事的鋪排仍然可以不停變化。就像《魔戒》,是西方奇幻文學的宗師。它一出來,很多東西就被它定型了——世界的架構,巫師、騎士、精靈、矮人……但後來還是不斷有人在創作,出了很多優秀作家。他們設置出來的奇幻世界有些部分借鑒《魔戒》的場景,來演自己的戲。武俠也是一樣。奇幻中,可能很多人被《魔戒》籠罩住了,武俠裡很多人則被金庸籠罩住了。但金庸的有些東西也是可以借用的呀,他的東西已經很完整,如果不借用的話,又要自己閉門造車再去弄。」
創作時,她也好幾次拜訪金庸,想要請教寫作的「秘密」。「很有意思,他也講不出一個『秘密』來。他說,當時就是為了報紙寫連載,每天都得出稿子。他有個大大的板子在那邊,誰和誰的關係畫出來,誰死了,畫個叉叉,是一個大概的關係表。今天寫這個人,明天寫那個人,是一段一段出來的,並沒有一個很完整的架構。就像串珠子,串出來後也是一條很漂亮的項鏈。全部寫完回頭再修改,那時才把整體的連貫性理順。他說:我就是這麼寫出來的啊。哈哈,我想那大概真的是有天分,學也學不來的。」
小偷的故事
鄭豐的第一部小說《天觀雙俠》,寫了整整八年。那時,她在香港的荷蘭銀行任職,工作忙得不得了,往往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二點,她卻還要再坐在電腦前「舞刀弄劍」一下,才心滿意足地去睡覺。「完全就是自己好玩才去寫,比如今天想到一個情節,很棒,回家就一定要寫下來。金庸是串珠子,我就像是做拼圖,把零碎的片段湊成一個故事。寫作也成了我紓解壓力的方式,是我最大的娛樂。」
書寫完了,80萬字。她把它寄到出版社,都說太長,又是出自不知名作家之手,風險太大。她想了想,壓在電腦裡也是放著,不如放到網上去,剛好內地原創文學網站紅袖添香和香港中華書局聯合舉辦「2006武俠小說大賽」,她把稿件上傳,9個月內,點擊率超過四百萬,最終拿到冠軍。3年後,前傳《靈劍》面世,兩岸三地的讀者都知道,橫空出世了一個「女金庸」。
兩年前,鄭豐辭職,寫出了自己的第三本書《神偷天下》,由城邦旗下的奇幻基地出版,將於本月中上市。
故事從一場爭奪「飛戎之王」的大賽展開,江湖上最著名的三家飛盜世家—上官家、柳家、胡家正在比試誰能盜得稀世珍寶。胡家收養的跛腳小乞兒楚瀚竟然盜得應為帝王所有的龍目水晶,引來柳家及上官家的猜忌。不久之後,養育楚瀚的胡星夜上京將龍目水晶呈交皇帝,卻被不知名高手殺死,胡家也家破人亡。輾轉之下,楚瀚進入皇宮,誓要追查真相,報殺親之仇,卻不想意外間救下了太子,不由自主地捲入了宮中勾心鬥角的驚天陰謀中。
身不由己的小人物
鄭豐說,早在高中時,自己已經很想寫一個關於小偷家族的故事,這次以小偷楚瀚為主角,也令她得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詮釋何謂「俠」:「我在每一個故事中都有對俠不同的定義。在《天觀》中,凌昊天是一個俠的典型,個性上很任性跳脫,不遵守任何規矩,正派中人很多很討厭他,但是他做很多的事情,確實有俠的意念在裡面,有所為有所不為。《靈劍》裡面,他們的俠是為了要殺邪教的教主,歷盡千辛萬苦,把私人的一切都擺在一邊,就連愛情都根本沒有時間去想,也是在為天下做。而在《神偷》中,主角所體現出來的俠又不一樣。他是一個小偷,小偷可以做甚麼?做很多烏七八糟的事情,偷聽啊,偷東西啊,偷窺啊。他沒有做太多了不起的好事,但是唯一做的好事就是保護太子,希望他能成為一個好的皇帝,因為他看到現在的皇帝很昏庸,天下需要一個明君,對他來說,這就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情。也是犧牲小我,完成一個對別人有貢獻的事情。很多不同的角度都可以詮釋『俠』。」
《天觀雙俠》,鄭豐寫得最暢快,裡面的主角年輕英俊,春風得意,很自由。《靈劍》差不多與《天觀雙俠》同一時期寫,卻是一個十分沉鬱的故事。到了《神偷天下》,她不知不覺又把它寫成了一個憂鬱而沉重的故事。裡面的主角不是光芒萬丈的英雄,人生經歷也十分坎坷曲折。他從小被父母拋棄,沿街乞討,又被乞丐頭子打斷了腳;被胡家收養後,得以練成一身絕世「盜」術,卻又遭逢大變,背負上報仇的重責。「他身上有很多責任,框住了自己可以做什麼不能做甚麼,可能比較貼近我們的現實生活,每個人都不是想幹什麼就能幹甚麼的。他被一層層的關係綁住,到了後來,在皇宮烏煙瘴氣的環境中,他被逼著做了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他很想很想離開,想要抽離,但是沒有辦法,因為要留下來保護太子。」
這個身不由己的小人物,也許是最無奈,也最真實的「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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