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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的「帽子秀」。 網上圖片
阿 琪
一直很羨慕把帽子戴出無限風情的女子，也很在意把帽子戴出無尚風流的男子。因為，這是一種特質。這份特質裡，包括氣質上的，也包括器官上的。瘦臉，高個子的男人女人，戴上帽子之後，基本上都會給自己的形象加分。而眉眼生動、個性詼諧幽默的男人女人，也會與帽子相處得流光溢彩，恰到好處。
不能想像，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女人，她一生已經擁有5000頂之多的帽子，並且，還將繼續擁有更多的帽子。人稱「帽子女王」的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她在位50年，每次出現在公眾面前，都必佩戴一頂帽子。她的每一款精緻美麗的外套，都有一頂同樣精緻美麗的帽子相匹配。她當然有一群專門的設計師來變換她的帽子，她也一定有幾間專門的大屋子來安放她的帽子。
這個女人的帽子的數量和樣式，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力。也因此，我從來不曾嫉妒她有那麼多的帽子可以戴。對我而言，她戴任何一頂帽子都是一個樣子，她是女王。她戴什麼既不能給她加分，也不能給她減分了。帽子彷彿已經成為她的一個符號，是一個裝飾品，像她身上的一顆紐扣。已經不能引起任何人的驚歎或者詫異。沒準甚麼時候，她不戴帽子出現，才會讓人群騷動一陣。大夥兒面面相覷，女王今天怎麼了？就好像女王沒有穿衣服似的。
而我這個非常非常之喜歡帽子的女人，卻從來不曾擁有過一頂自己滿意的帽子。
因為，帽子對於我來說，不是一件日常生活的物件，而是心靈世界的一個去處。我脆弱的心，懦弱的個性，常常很需要把自己深深隱藏起來。所以，每次我出門，總是喜歡戴一頂寬沿大帽子。而世界上的帽子，沒有一頂帽子足夠大，大到可以把我這個一米六個兒的女人囫圇吞地裝進去。就像逃避野貓的老鼠，我誠惶誠恐地，惟恐別人看見我的濕漉漉的不安，和我的赤裸裸的孤獨。
帽子的好處是，它可以把你隱藏起來，也可以把你的性情活色生香甚至趾高氣揚地彰顯出來。我想，後者，才是通常人們喜歡戴帽子的原因。而我沒有一頂合適的帽子戴，大概也因為我一直不知道，我應該戴什麼風格的帽子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才是我自己。有點不誇張地說，我經常搞不清楚我是誰。在這個綠樹遮蓋不住荒漠的城市裡，我常常忐忑不安地問自己，你是誰？你要做什麼？你有未來嗎？
也所以，我只要頂著一個帽子出門見朋友，必定會成為那次聚會的一個笑點。有時候他們覺得戴帽子的我是一個下崗女工，因為我的帽子是草編的，或者乾脆就是紙質的，只是看起來像是草編的，很廉價，通常在大排擋的攤位上，花上十元八元人民幣，就可以搞定。
有時候呢，他們又覺得戴帽子的我，是不知道從哪本書頁褶皺裡假設過來的一個人。比如，有一天晚上的聚會上，我特別地幽默，簡直是妙語連珠，口生蓮花。把座中所有人都逗得仰頭大笑，也把所有人都照顧得無微不至，如臨春風。這哪裡是平時我的作為呢。過後，有一個朋友給我電話說，以後你就戴著那頂帽子吧，雖然像是借來的，但是，戴上以後，你變得非常可愛。
他如此一說，我也恍然大悟。我可以如此地燦爛，原來是因為那頂帽子啊。這頂非常漂亮的帽子是一個從澳洲回來的女朋友送給我的。純麻材料編織的，但是，質地非常細密，色彩與式樣是無法形容的誇張。送給我的時候，她說，希望你每每戴上這頂帽子的時候，都非常快樂。因為，這頂帽子出自一個心靈手巧能歌善舞的土著老奶奶之手，是限量版的。如果要給帽子起一個名字，就叫太陽和月亮吧，總有光罩著你的靈魂。
有很長時間，只要出門，不管春夏秋冬，我都頂著這個帽子招搖過市，快樂也如同那頂帽子一起，罩顧著我呢。可是，就在昨天，一陣西北狂風，把騎在自行車上的我的帽子，吹走了，吹沒了。等我急忙停下車來，四顧尋覓，哪裡還有帽子的蹤影。絕望地抬頭看天，卻發現，我那頂可愛的帽子啊，已經飛上了一棵大樹的頂上了。帽帶纏繞著樹枝，在風中飄飄蕩蕩地，好不自在，好不快活。
前不久，80歲老母生病，我老家的小醫院不能治癒我母親的病，就轉到了上海住院。我也在第一時間風塵僕僕趕到上海。母親瘦骨清像卻安詳平和，一副聽天由命的平常。卻是她看見我摘下帽子的一瞬間，母親轉過頭去，眼淚盈盈的樣子。原來，我以前回老家探望老父老母，總是刻意去補染髮根，修飾一番後才敢露面。這次，因為一聽說母親生病，心急如焚，哪裡還有心情和時間去照顧自己的形象，不料卻讓老母反過來為我傷心。
我笑她，你都80歲了，難道我還永遠窈窕少女？母親的淚水當然不是覺得我比她老得快，而是覺得小女兒的我怎麼比姐姐她們老得快。尤其是覺得我的白髮都有了，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她自然是看在眼裡，愁在心裡。我陪宿在母親的床尾，聽母親夜夜輾轉，哀聲歎息。嚇得我白天黑夜都戴著那頂印藍花棉質帽子招搖，不敢再一不小心亮出了自己的白髮而讓病中的母親再添不安。
可是，親愛的帽子啊，你能夠遮蓋我的白髮，卻掩飾不了我心裡的憂傷。生老病死是人生之常態行狀，可是，我卻還是忍不住為母親的老難過，為母親的病憂傷。也時常為自己的昔日紅顏不再、青春不再而長吁短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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