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皆大歡喜》藝術總監黃清霞博士
香港的青少年教育，似乎一直都是家長與各路教育學者們最為關心也爭議最多的議題。所謂「港童」，其實就是個讓家長頭痛萬分的詞，無論是媒體、家長還是教育工作者們都在憂心於青少年慣於依賴、自理能力偏低的現實問題。但孩子們是否真的如我們以為的那樣「捱唔得苦」、那樣不能讓長輩放心、那樣欠缺自主意識？我們今次便以一部話劇切入這個廣受關注的問題。《皆大歡喜》是莎翁名劇，而今次的參演者則是本港從11歲到17歲不等的一眾學童。但我們想探討的卻不是話劇本身會被小演員們詮釋出甚麼精彩，而是通過參與這齣話劇120小時連續密集訓練的孩子、予以嚴格要求他們的導師（亦是導演）黃清霞博士一起，思考究竟孩子要怎樣教？家長要怎樣做？教育工作者們又該怎樣面對挑戰，令香港的下一代變得更好，更有膽魄、堅毅與專注？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教育小童的過程中甚麼最讓家長煩惱？大多是孩子不夠聽話。而不聽話的具體表現又是甚麼？《皆大歡喜》的排練中，嚴厲而敏銳的藝術總監黃清霞博士發現「注意力不集中」其實是引發很多問題的關鍵。這些從多間中小學選出的學童，要在16天中，每天準時從9點排練到5點，當然中間有安排合理的休息時間，但只要正式開始排演，一板一眼念台詞，走進莎翁的古典英語世界，可容不得半分走神馬虎。當然也有考慮到孩子們年齡小，對控制注意力尚未能掌控自如，所以黃博士將原劇中可能要集中30分鐘精神的單場，縮短到小童們能承受的10分鐘。她說：「指導學生表演當然和專業劇團不同，作為導師，我們不能指望教的孩子每個都拿A，如果本來孩子資質是D，能進步到C，已是足夠好。而只有他們不集中精神時，我才會生氣。」她反覆強調「集中注意力」絕不是個小問題，尤其是當孩子置身集體中，更會凸顯其重要性。
讓孩子集中精神
黃博士說，只要孩子們能集中精神，他們就一切都做得很好。而為何要集中注意力，作為教育工作者，要對孩子們以理服人。「不是因為他們年齡小，就不去講道理，要給他們理由。」譬如身為主角，不能集中精神，當然絕對不行，而作為配角，在合作中也要努力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哪怕是演一棵樹，一樣不能走神。要知道自己在舞台上的身份」否則便會影響整個團隊的演出品質。這樣的attention span，對於青少年究竟有多重要？其實這是最為基本的訓練，倘若這一點家長們平日慣於等閒視之，孩子們就會將壞習慣帶上堂、帶進他們的一切學習和興趣中。因而學童們必須學會自控，家長更不能因為孩子做起來有難度就放鬆要求——黃博士訓練下的一班小朋友，最初可能只能集中精神幾分鐘，但是在長輩的不斷要求提點之下，這個時長便會不斷延長到10分鐘、15分鐘甚至更久。因而教子時，不能單單指責孩子不乖、不夠守紀律，更要懂得如何見微知著，令他們學會要求自己，將之變為習慣。
愛的教育皆大歡喜
愛的教育，也是香港青少年們需要學會的一課。從經典文學中取經，既是智慧，也是一種最便利的教育方式。《皆大歡喜》的喜劇形式下，包裹的是永恒的愛之主題。親情之愛，友情之愛，愛情之美，學童們通過理解對白、詮釋角色而實現對這主題的理解，他們會從劇中領會到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儘管世界看起來很不可靠，分分鐘都在變，但愛卻是可以恒久流長的。黃博士身為導演，認為愛的教育不分年齡層更不會被束縛於現代抑或經典的標籤之下，從語言和文化特徵中，孩子們可以品味出經典所傳達的善美價值。欣賞莎翁劇作，當然要盡量還原原著精神，「孩子們需要培養這種taste」，並從中學會人生應該珍惜哪些，哪些是開心，哪些是浪漫，哪些是必須要面對的問題，哪些又會是感人至深的永恒。而愛的教育在家長方面，則必須要以一種清醒的態度去理解。愛孩子不是寵溺嬌慣、讓他們沉迷於自己的confort zone。類似的兒童版莎翁劇獻演也不是首次，過去總有些家長會在送小朋友前去參加密集訓練後十分心疼，因為他們已習慣於不捨得令心肝寶貝吃苦。平日在家中看見孩子做某件事稍微吃力些，便會覺：「女兒好辛苦，不如先不要做了，快休息一陣。」黃博士認為這便是為何香港在華人世界中，誕生的傑出人物最少。「無論是運動員還是音樂家，都遠遠不及內地出的人才多。」港人去奧運拿不到金牌大家早已習以為常，其實該反思的是其背後的深層原因。如果家長不懂得tough love，一味保護孩子避開所有艱苦，也勢必無法磨練出孩子的堅韌意志。但缺乏能吃苦耐勞、承受風雨的強韌品格，家長又怎能望子成龍、祈盼孩子做出一番大事？古訓有言：「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天方能降大任於斯人也。
孩子們學到了甚麼？
那麼孩子們從中收穫到了些甚麼？6位參與演出的學童年齡、性格各不相同，但卻給了我們許多意外驚喜。團隊合作精神是他們首先學到的，因為舞台是大家一起組成的，每一個人的動作都至關重要。他們從中學到了協調、控制與配合、和友情的可貴，更理解了人世複雜感情的多層次。扮演劇中Oliver的男生說：「原來一個壞人身上有好人的一面。」一齣色彩繽紛的戲一定會加入自己的感情，孩子們從中明白真實的世界並不完美，但他們卻將真善美的期待，付諸於動作與感受，其中當然有辛苦，但是可以承受嗎？當然。孩子們不像家長以為的那樣嬌氣，他們儘管覺得累，卻都覺得值得，也交到了新朋友。導演的要求是否過於苛刻？6位小朋友表示完全不會，「雖然嚴厲，但是為我們好。」
甚至有位小朋友說：「當我們犯錯時，如果對我們不嚴厲，可能我們會記不住。」如是懂事，是不是令家長們感到很欣慰，在嚴格的要求下，他們因而也對自己有所要求，明白需要努力表達、與人溝通、努力去學去體會。他們感受到了自己可以自立去完成一種集體演出，沒有家長們以為的那麼困難，最重要的是孩子們真的能去enjoy。他們中有的人說：「父母沒有太多要求，只希望我很專注去做，」從而真的學會了負責任地去完成一件事，有的則要克服英語與文化的困難，貼近劇中人的感情。但無論如何，最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學會了認同自己，也學會了怎樣去做好一件事情。家長們可以看到孩子原來能這樣成熟地投入集體、完成一件事情，而孩子自身也享受於能自立面對困難的初嘗試。所謂皆大歡喜，不外如是。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