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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風車草劇團的排練場，錯過了run through排練，卻有一碗老火靚湯作補償。青紅蘿蔔煲豬骨，配上無花果、蜜棗、狀似杏仁的白色果仁，和碎碎甜甜的南瓜蓉。與這次兼任導演、演員、廚師的梁祖堯從煲湯鍋聊到正在排練的劇情，再扯到最近看劇的各種八卦，他突然扁扁嘴：「我知道差甚麼了，忘了落陳皮！」不會吧，這已經是我看過最多料的青紅蘿蔔煲豬骨了啊。
總覺得，沒有好生活就沒有好藝術。衝著這碗靚湯，我願意相信這會是個暖人心的好劇，更何況，劇本是台灣戲劇大師賴聲川的《在那遙遠的星球．一粒沙》。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在那遙遠的星球．一粒沙》最初於2003年在台灣公演，是賴聲川第一次用「外星人」作題材的舞台劇。公演之時，正逢SARS肆虐，台灣著名作家張曼娟曾在觀劇後這樣評價：「開演前，我轉頭去看全場戴口罩的安靜的觀眾，是多麼壯觀的場面，壯觀而且莊嚴。在人與人的距離已經比星球還遙遠的時刻，大家被舞台上的故事打動，有時候悄悄流淚，有時候忽然爆笑起來，那不可思議的笑聲，衝破隔離與淡漠；積鬱與恐懼，直上雲霄。這是一個瘟疫的時代，我們要求的是口罩也罩不住的歡樂；我們要求的是比死亡更強大的勇氣，我再一次驗證了藝術的永恆與力量。」
浪漫地超現實
故事講述擺地攤的中年婦人葉櫻一直相信多年前失蹤的丈夫是被外星人劫走的，為此，她20多年來每晚觀測星相，期待著某一天丈夫能夠歸來。葉櫻的女兒實在受不了母親常年生活在虛妄的想像中，她和男朋友一起策劃了一次「戲劇治療」，模擬父親與外星人一起來訪的戲碼，更找來60歲的老伯扮演父親，以觀察母親的反應，卻沒想到動情崩潰的居然是老伯？！
梁祖堯說，這其實只是整個故事的「冰山一角」，裡面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葉櫻的小販朋友買了一個「越南新娘」，十分愛妻子的他因為恐懼妻子離開而對她家暴，終於有一天妻子離家出走，再也沒有回來。他常勸葉櫻面對現實——真實的人生故事哪有那麼浪漫？60歲的老伯本來與太太十分恩愛，卻不想一天太太罹患絕症，他無法面對病床上了無知覺的她而跑離醫院，再也沒有回去。這一天，正在天台準備自殺的老伯卻碰上了觀星的葉櫻，他以為她也是來自殺，她以為他也是來觀星，誤打誤撞下老伯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每個人都有一個停留的時間，然後就在宇宙中流浪。」梁祖堯說，「老伯停留在離開醫院的那一刻，小販停留在太太出走的那一天，葉櫻停留在老公失蹤的一刻，女兒則在整個過程中找她的那一刻。每個角色都停在生命中的一刻，不肯向前走，就像葉櫻自己設計的手錶，有兩個錶面，一個是自然的時間，一個是自己的時間，被撥停到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刻。」
現在已經不是SARS，但是對疏離與寂寞，我們一點都不陌生。那種好像被卡在人生的某個時刻，怎麼也跨不過去的挫折感與疲憊感，離我們每個人都很近。
「這個戲有超現實的元素，搞到我們整幫演員都飄飄然的。你要有很玩味、很童真的心態才能排這個戲。就像佛教或者哲學中所說的，有痛苦，不是要忘記它，不是要克服它，而是要和它同在，只有和它一起生活，才能看清楚它，把它擺在自己面前。這好正，也正是這個戲的意思。」梁祖堯說。
舞台會是一個幾近融化的世界，比如葉櫻的房間，是傾斜的，牆面上有一個洞，好像打破的沙漏般不斷將沙漏進房間，所有的傢具都被流沙掩埋，整間屋子都在融化，好像要一路流到舞台的盡頭去。在這麼不寫實的場景中，演出的方式卻是完全寫實的。「是完完全全寫實的生活狀態，不寫實，去不了超現實的地方。」梁祖堯說，「我總覺得，這是一個浪漫的超現實的戲。超現實其實很容易做啊，每個人站出來不動，隨便指指，那就是超現實啦。但是浪漫是一種基本生活的touch，你對那個生活沒有一種落地的情感，是沒有辦法浪漫的，也許可以美麗，但是沒有浪漫。我們是從浪漫的基礎去超現實。」
有生活才有戲
梁祖堯說，去年風車草幾位演員的工作實在是太忙，營營役役到了沒有生活的地步，比較起商業味道較重的戲，現在的他特別想做一個自己真心喜歡，可以為自己充電的戲。排《在那遙遠的星球．一粒沙》，整個團隊就像是給自己的心放大假，也真的找回生活的感覺。每天排戲，從早上10點到下午6點，用梁祖堯的話說，是「OL的生活」，下了班，還有整個晚上，可以看演出，喝酒，做自己。每天早上，他都親自去買菜，中午休息時就在排練室外面的小廚房煲湯做飯給大家吃，樂也融融。「演員之間的默契是一種信任，信任的產生很純粹，就在生活的細節中。如果只是排戲，沒有和這幫人生活過，角色與角色之間的聯繫沒錯是很重，但是私底下不認識的話其實很可悲。為甚麼不珍惜這個相聚呢？」
排戲的方式也完全反傳統，不是讀劇本、開台位、摳細節，而是一開始就拋開劇本，只是按照腦中對全劇的印象來互相磨合，激發火花。等到差不多快排完了，才回到劇本，來看保留什麼，去掉什麼。「有些東西是坐在那裡怎麼談都談不出來的，只有進入那個角色，感覺到角色的邏輯，才會知道『他』會怎麼做事情，比如台灣的師奶會這樣做，但香港的師奶不會這麼做，你一做就知道。這種倒轉的過程很有趣，讓我們看到這個戲的可能性，而不是一開始被自己對戲的想像所框住。我們和角色做了好朋友，對故事的宇宙觀熟悉了之後才開始創作，真的是很寶貴的經驗。」
劇本太台灣，很多台詞用廣東話講出來會有點不倫不類。乾脆把整個故事放到香港，用很生活和local的口語來演繹，至於那些很有禪位的部分則仍然保留，通過角色的戲劇狀態自然地呈現。「這個戲中，講這些那麼草根的人，他們的精神生活都可以有那麼大。夢想和宇宙不是大思想家才可以有，每個你我他都可以擁有那片天空，只要你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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