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非失樂園》,布面油畫,500x300cm
文:李幼岐
2008年,馮碩經歷了人生的其中一個高峰:著名的紐約馬樂伯畫廊(Matlborough Gallery)舉行馮碩個展《寓言》。馬樂伯畫廊創建於1963年,到上世紀七十年代,已成全球知名的現代和當代藝術畫廊。能在馬樂伯畫廊舉辦個展的畫家,其水平之高,實不難想像。事實上,在馮碩之前,有幸在馬樂伯畫廊舉辦個展的中國畫家只得三位,即趙無極、朱德群和陳逸飛。換言之,在馬樂伯畫廊經營的前45年歷史中,能夠在該藝術聖地舉行個展的華人畫家,總共只是4位。
馮碩的另一個人生高峰,就是2011年5月至7月,在上海一個高級文藝沙龍舉辦的個展《動物莊園》。這次展覽具私人性質,並未面向大眾,受邀請來參觀者,均為藝術界、文化界及政界和商界人士。
筆者於5月專程飛赴上海,觀賞馮碩的個展《動物莊園》。是次共展出了40多幅大小不同的布面油畫,其中最大的一幅面積3乘5米,相當巨型。馮碩在「莊園」內安排了許多動物,有豬、狗、牛、馬、鵝、鶴、兔子、鴕鳥、老鼠、狐狸、熊貓、長頸鹿等等,其中也有人,包括「胸前偉大」的美女,林林總總,組成了「動物莊園」。「莊園」之中,動物不但多,而且是主角,人(即使是曲線玲瓏的女人)雖然也是動物,卻成了配角。「莊園」中也有一些奇特的,甚至並不現實的動物,例如,有十幾個乳房的母牛、兩個乳房特大的狐狸(可能是「狐狸精」的化身)、正欲吞食美女的蛇、結領帶正在簽約蓋手印的癩蛤蟆等等。此情此景,不但令人覺得光怪陸離,還頗有一些玩世不恭的意味。
馮碩的畫雖然以動物為主體群,例如他在馬樂伯畫廊就展出過豬系列作品,但由動物世界仍然可以感受到人的世界,包括人世的真善美、樂與怒、笑與哭,但更多的卻是人間的悲痛、不公平、不信任,以及相互的怨仇。藝術可以描繪歡樂,惟更多的則是反映痛苦。有日本文人說過:「文學是苦悶的象徵。」那麼,藝術是不是也象徵苦悶呢?馮碩的動物世界,是不是在哲理上對人世的不公和痛苦提出了批判或控訴呢?舉例說,馮碩筆下的豬,以其排洩物污染了水、破壞了自然美景,這是否折射出人類世界某些唯利是圖者犯下的罪孽呢?馮碩的豬系列、天使系列或其他作品,很多都有為地球村、為多數人振臂疾呼的涵義。
筆者在滬上文藝沙龍觀賞馮碩的個展《動物莊園》,感覺馮碩以動物為主角和主體的作品均極具創意。創意大抵是藝術創作生命力的源泉。倘若沒有或缺少創意,不要說大師級、巨匠級的名畫,恐怕只是普普通通的畫作而談不上任何藝術價值了。是故,傳世的名作少,無數的普通畫作則一一湮沒在歷史長河之中。
在《動物莊園》裡,有意義、有價值的布面油畫有好幾幅,例如《非失樂園》、《罪天使》、《樹上豬》等。筆者不揣冒昧,也不知天高地厚,對這三幅馮碩的佳作稍加評析。
《非失樂園》的創作靈感,相信來自英國詩人彌爾頓的長詩《失樂園》。彌爾頓取材自《聖經》,描述撒旦和一群天使反抗上帝,失敗後被打入地獄。撒旦為復仇潛入伊甸園,引誘亞當和夏娃偷食禁果,遭上帝逐出樂園。失去樂園,此之謂也。彌爾頓的《失樂園》,將撒旦當成是反抗封建專制的英雄。馮碩的《非失樂園》,是一幅大型油畫(面積15平方米),描繪的是一群豬和一個胸脯極為豐滿的女人。看這幅油畫的佈局,這是一個豬的世界,那個女人反而顯得可憐及微不足道。這是不是人類價值觀被扭曲的當代社會的寫照呢?又是不是嘲諷那些社會核心價值的破壞者是「豬」而非「人」呢?《非失樂園》所表達的意境及哲理,值得世人反思。
《罪天使》描繪的是一名有翼的天使,在向一頭坐著的驢子低頭懺悔。天使只是小孩,他會有甚麼「罪」呢?人之初,有「性善說」與「性惡說」兩種觀點之分。馮碩的《罪天使》,是憐憫天使?還是鞭笞天使?文學界有「詩無達詁」之說,藝術界也可能有「畫無達詁」。普通人心目中純潔無瑕可愛的天使,也有罪孽,要向一頭驢子懺悔,這樣的場景,充滿了反諷的意味。這是不是象徵甚或指摘人類原是「性本善」的道德的沒落?《罪天使》的畫面,確實含有深意,觀後發人深省。
《樹上豬》出諸馮碩這位北京人筆下,頗令人驚嘆。廣東人和香港人有「豬涼會上樹」之說,這句俗語言某事之不可能也。舉例說,廣府女性指「男人靠得住,豬涼會上樹」,意思就是「男人靠唔住」也。馮碩的《樹上豬》畫的是一隻站在樹枝上瞇瞇笑的豬。不知道馮碩是否受了廣東俗語的啟發?把不可能的事變為可能,也可以評之為一個「奇」字。違反自然規律,違反社會規律,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當代社會不正是有不少人「逆天行事」嗎?
馮碩的《動物莊園》,古怪離奇,映現社會。在馮碩的畫布上,反射出人間的不平和悲哀。馮碩說:「心裡沒有痛苦的人是可怕的。」馮碩並不可怕,他悲天憫人,因為他心中有對世界和世人的愛。那麼,讓他的這種愛在他的畫布上延續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