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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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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空間:詩人的江雪與桃源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1-11-08]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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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垂釣圖。網上圖片

劉新寧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上小學時,學習柳宗元的這首詩,感覺是空曠孤獨、寂寞寒冷。成年後再想起它,認識進了一層,覺得瀰漫著一股禪宗的意味,作者表面上寫的是一個年邁的漁者在寒冷的江邊垂釣,內心要表現的卻是一種人生處境。

 事實上,作者寫的並非別人而是自己;垂釣的也不是魚,乃是人生和這個世界。當人從蒙昧中脫離出來走向社會,也就把自然當做了對立面和觀照的對象。但當一個人的思想素養和人文情操達到一定高度,又極可能形成與眾不同的生活觀念,他會嚮往自然,欲離群索居,把寄情山水、吟風弄月看作真正的生活和享受。在這些人眼中,現實的世界是紛繁複雜、痛苦無奈的,高遠的宇宙是清冷奇絕,杳不可測的,只有心中的世界才是與世無爭、自任自主的。因此,無論作者在詩中發出的是獨自的吟唱還是寡和之曲,無論是情到深處人孤獨還是高處不勝寒,都是一個文人或一個思想者內心真實的寫照。

 這樣的嚮往與境界不光中國詩人筆下有,外國詩作中也有,英國近代詩人柯勒律治有一首著名長詩——《古舟子詠》,寫的就是一個年邁的水手,一艘船,「天氣奇寒,凍徹骨髓,冰山射出慘澹光芒,在飄流的雲霧中若明若滅,四周既無人跡也無鳥獸,只有一望無際的冰雪……」這樣的情境與《江雪》何其相似,柳宗元作為中國的封建文人,他的世界觀脫離不了天人合一的理念,但他發展了這一點,認為陰陽和天是三位一體的,宇宙是無極限的,柳的思想嚴格來說是唯物的。柯勒律治則不同,他是唯心主義者,作品充滿了神秘、象徵和超自然的意味。但作為詩人,二人在人生感受和審美情趣上卻獲得了跨越時空和主義的界限,在一個空曠寒冷的域外,各自駕著一艘小船,以年邁之身,在如畫的詩中遙遙一握,尋求到了屬於詩人的共同歸宿。不同的是,柯勒律治的詩中最後出現了一隻鳥,但他不允許這鳥的存在,他射死了牠。我們應該注意,這位英國詩人寫的不是釣者而是水手,也許這樣的射獵正是他(水手)的追求和收穫,正如海明威《老人與海》中的故事。而受禪宗影響的柳宗元卻不可能讓你知道老人是否釣到了魚,佛說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就是錯。在這兒,柳比柯氏來得更神秘。這也正透露出了東西文化上的一處差異,即:東方人注重追求的過程,西方人注重追求的結果。由此可見,文人喜歡熱鬧也愛獨處,曲水流觴、樓台聚會演出了許多熱鬧和傳說,也留下了感人的佳話和情趣。屈子的行吟,李賀的錦囊,陳師道的獨臥,杜牧的《山行》都表明詩人要有自己的後花園和觀照心靈的場所。

 在尋求和營造心靈家園方面最具代表性的要屬陶淵明了,他棄官歸隱為的是保持做人的氣節,同樣也是為了尋求內心的清靜。「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飲酒》)。隱逸的生活是中國古代士大夫常有的選擇,反映的是中國文人清高自許、目下無塵的心態。

 人們或許會認為,與東方出世思想截然對立的西方積極人生觀不會支援這樣的舉動吧?其實,這種猜想是錯的。西方也不乏捨棄繁華,逃遁山林者,大家熟知的有棱羅,他的《瓦爾登湖》就是隱居生活的寫照——「只有住在瓦爾登湖畔,才能接近上帝與天堂」。

 數十年後,被艾略特稱為「二十世紀英語世界最偉大的詩人」,一九二三年度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愛爾蘭詩人葉芝,小時候在聽父親讀了《瓦爾登湖》後,就決心模仿這位「美國的孔子」,到遠離塵囂,無人吵鬧的小島上過一種自食其力、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成年後此願不減,他的作品《茵納斯弗利島》就表明了這種願望。「我就要動身去了,去茵納斯弗利島;搭起一個小屋,築起泥巴房;支起幾行雲豆架,一排蜂蜜巢,獨個兒住著,蔭陰下聽蜂群歌唱。我就會得到安寧,它徐徐下降,從朝霧落到蟋蟀歌唱的地方;午夜是一片閃亮,正午是一片紫光,傍晚到處飛舞著紅雀的翅膀。我就要動身去了,因為我聽到,那水聲日日夜夜輕拍著湖濱;不管我站在車行道或灰暗的人行道,都在心靈深處聽見這聲音。」

 這樣的意境與陶淵明的《飲酒》正相彷彿。討厭喧囂,喜愛清靜,給生命以更大的自由,使之能和自然宇宙相對白,和除了人以外的生命和諧相處,難道是詩人特有的心性嗎?說到這兒,我不覺想起了為了去打獵而不想去領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作家福克納,——稱呼他為作家他是不願意的,因為他一直說自己是個農民。當有人對他說,獎金有三萬多美元哩(一九四九年),他不屑地說:「那只是錢,他們沒有鹿肉。」而對酒的迷戀更顯出了他的自然習性和隱者風範,他的名言就是:「人類文明開始於蒸餾。」並經常喝得醉醺醺的,即使動身去瑞典之際也沒有停下杯子,獲獎後他捐出了全部獎金,以獎勵文學新人。

 其實,這些人的選擇正是詩意的生活,是生命存活於宇宙中最美麗的狀態。老子的《道德經》,莊子的《逍遙游》,墨家的「返璞歸真」,盧棱的「崇尚自然」,講的都是這樣的人生態度。

 今天的人們,能從都市走向鄉野嗎?能捨棄洋酒暢飲一碗清泉嗎?能關上豪宅麗舍的門而竹籬茅舍自甘心嗎?恐怕微斯人吧,畢竟這是一個提倡「積極進取」的時代,一個崇尚物質和功利的時代,一個喜歡攀比講求「檔次」的時代。

 江雪是九重的佛境,桃源是九曲的深山,它們都是欲界的仙都,凡夫俗子是絕對去不了那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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