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輝
我與何巽權相識於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在一個早已消失的地方—橫頭磡h,那是一個徙置區(公共屋h),位於「獅子山下」,由二十六座七層高的「徙置大廈」組成,大約於六十年代初落成;這些「徙置大廈」的天台大多加建成學校,何巽權當時租用了一所學校,開辦一間不牟利的「成人夜校」,並且擔任校長,我有幸由一位李姓的中文老師(何巽權的校友)引薦,得以參加其事,在那所「成人夜校」執教了兩年。
話說上世紀七十年代,真是一個教人懷念的樸素而艱辛年代,當時何巽權還是浸會書院(尚未升格為大學)中文系學生,我還是一個中五學生,「成人夜校」還有三、四位教師,都是大學生或高中生,白天上課,晚上教書,我們都認同及支持何巽權的教育理念—那些白天辛勞工作的成人學生大多是工人,在自己的崗位上竭盡所能,為社會發展作出本身的貢獻,我們這些大學生和高中生有幸在那個艱困的年代接受正規教育,也該以微薄的力量回餽社會,讓工人也能在暇餘接受基本教育。
那所「成人夜校」大約辦了四、五年吧,開辦小四至小六等三個班級,每班只有十多二十名學生,只靠每名學生付出十元八塊的學費維持辦學經費,每月除去租金電費等基本開支,每位教師只分得十多元的車馬費—沒事,那是一個清貧而講求理想的年代,那只是無數「獅子山下」的故事微不足道的其中一章,然而,在我這個過來人看來,卻是何巽權撰寫《今日香港》這本書最為沛然的動力。
在「成人夜校」事過境遷的四十年後,何巽權從堅守了大半生的教育崗位退下來了,卻依然精力充沛,永不言倦,奮力完成《今日香港》這本書。在我看來,這本書所說的正是一個廣義的「香港故事」,而這個城市不斷創造奇蹟,動力正好源於一份孜孜不倦的求變、求新、求好的精神,亦即我們所說的「香港精神」,這份精神大概可以用唐朝詩人王維的兩句詩來高度概括:「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嚴格來說,橫頭磡h並沒有消失,正如「獅子山下」的「香港故事」永遠不會消失,也許,這個城市發展節奏太急速了,消失了的只是充滿寓意的某些場景(比如七層徙置大廈的天台夜校),某些艱辛歲月的記憶(例如何巽權和他的同代人孜孜不倦的求變、求新、求好的精神)。
何巽權在《今日香港》的「前言」開宗明義,說明了撰寫此書的背景與動機:「坊間編寫的新高中通識教育科中『今日香港』部分,內容全仿照香港中學文憑試通識教育科試題的形式擬題。在考試主導下,這本是無可厚非的,只是它給我的印象非常負面,像回答語文科的閱讀理解般,欠缺系統性,以致未能真真正正地讓同學認識香港的過去和現在外,更難令同學對香港的未來作出相應的想像,恐怕還會把同學研讀香港歷史的興趣消失於無形……」他希望同學讀了這本書後,「不但能認識香港,更會愛上香港,自然更會主動尋找更多有關香港的信息,達到寓興趣於學習,不必再硬啃那些東拼西湊的資料了」。
或者可以說,這樣的想法,其實也是化消極為積極,也是出於一份孜孜不倦的求變、求新、求好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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