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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道珍筆下的戰火城市。
近年來,我國流行「國學熱」,有人認為在全球化的背景下,部分國人崇洋媚外、數典忘祖,忘記了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與文化,變成身為「洋奴」而不自知,反而自鳴得意,實為國之不幸、民之大禍。一批又一批「有識之士」見此情境,不甘禮教盡失、綱常無存,奮起「捍衛」華夏固有之文明道德。一時間,「返本開新」之風日甚,大有恢復長衫馬褂之勢。
在一片「反傳統」的聲浪中,出現過「打倒孔家店、救出真孔子」的呼籲,中國傳統文化被一部分人曲解甚至踐踏,部分原本屬於傳統文化範疇的事物被西化潮流吞噬。但是問題遠遠沒有嚴重到需要去爭論「油條和麵包,哪個更好吃」的地步。畢竟中國畫可以汲取西方的表現手法,也可以融匯現代的意象。數千年前的文化,並不是只存在於那個時代中,而是有著歷史而具體的現實寫照。只有對自己不自信的文化體系,才會將自己封閉在與世隔絕的世界中。油條和麵包有其共同點,都是用來充飢的食物,都是以麵粉為原料製成的。
前些年,仿照西洋交響樂團的組合模式,新加坡、台灣、香港和內地都相繼成立了民族樂團,雖然稱呼各異,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將中國傳統的民族樂器進行交響化、樂團化組合,經過新的編配後,形成全新的演奏形式。這是文化傳播模式的巨大創新,因為民族樂團除了樂器與演奏方式以外,其餘的運作手段幾乎與西方的交響樂團沒有任何區別,同樣需要樂譜,同樣需要指揮。事實證明樂團化的改革路徑是成功的,通過在維也納金色大廳的民樂團演奏,西方人民開始了解中國樂器的音色、質地、歷史淵源以及演奏特色,成功將中國音樂推向了世界。
但是創新並未止步於此,另一種大膽的進步形式是用民樂團來演奏西方樂曲。自從內地民樂團在維也納金色大廳舉行新春音樂會後,《拉德斯基進行曲》幾乎成為每次音樂會結尾必定演奏的曲目,而這恰好與西方的音樂會風格一致。乍一聽,這種做法似乎有些不對味兒,但是卻為聽眾提供了另一種新的藝術理解方式。藝術的差異,在於詮釋方法的不同,但人類對美好事物的共同熱愛,將詮釋的差異性概括掉。這就是藝術跨越國界的魅力,也是藝術的普世價值。
主張單一文化至上或持強烈的「文化相對論」的人似乎忽視了一個內在概念上的巨大矛盾:確立中國千百年來道統思想的儒家觀念,其實是一種「天下主義」的學說。天下主義,主張的是大同世界,認可的是世界文明的交融與合一,而這恰恰與今日舉凡「逢西必反」的傳統文化論者主張的文明獨特性思維有所衝突。也就是說,如果我們真的去復興中國傳統文化,就必須走出一條面對世界文明、包容多元文化的道路。
回望晚清時期,中國經歷的是千年未有的變局。怎樣理解這種變化呢?國門在外敵入侵的狀況下打開,實際上摧毀的並不是中國特有的文化體系,而是打破了傳統士大夫階層的文明優越感,這才是後來國粹派興起的根本原因。晚清時代的中國知識分子,他們念茲在茲的除了救亡,還有另一個偉大的目標就是啟蒙。啟蒙的根本道理是啟迪人民怎樣成為現代社會的成員。塵封在故紙堆中的孔孟之道與天下的大同思想又被拿了出來。有一首叫《勉學歌》的學堂音樂,其中有這樣一段歌詞:「近追日本遠歐美,世界文明次第開。」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的國家教育,給民眾倡導的是追趕世界的文化與潮流,而這與堅守自我的文化底線其實並不矛盾。
我們堅信國畫可以有現代的創作題材與表現方式,也應當相信中國的傳統文明也存在著現代化的途徑。整理國故的本質不是拋棄,而是汲取。當人們感慨於香港擁有全世界最好的公務員制度時,就應該想到,英國的這套文官體制,是從中國的科舉取士中學來的。同樣,我們也應該有廣闊的胸襟去接納新的文明。 ■文、攝: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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